第1章 入古城逢惊变,陷诅咒之危
残月将荒沙古城的轮廓镀上银边时,卜凡的掌心抵住了青铜门环。
蚀刻着饕餮纹的门环冷得刺骨,他腕间尚未干涸的血迹在兽首獠牙间洇开,竟让门缝里泄出丝缕金红暗芒。
郝柔腕间的同心结突然绷直如弦,蛊虫碎壳在她袖中发出细碎爆裂声。
";等等!";苏瑶扯住卜凡的袖口,泛黄的族谱残页在她指间簌簌作响,";这门环纹路...和灭门案祠堂供桌上的...";
话音未落,青铜巨门突然无声洞开。
腐潮气息裹着沙粒扑在众人脸上,甄婉踉跄着扶住半截残碑,掌心却被某种粘腻液体浸透——那截刻着苏氏图腾的断碑竟渗出深蓝汁液,在沙地上蜿蜒成与星图吻合的轨迹。
卜凡踏过门坎时,怀中的玉简骤然发烫。
月光斜照在长街青砖上,本该积满尘土的缝隙间,竟有珊瑚状的暗红结晶在疯长。
他弯腰触碰晶簇的刹那,整条街道的砖石突然翻涌如浪,数百具裹着藻类的人形轮廓从地底浮起。
";别动!";薄萱甩出袖中银丝缠住郝柔的腰肢,少女绣鞋尖距离最近的水藻人形仅余三寸。
那些半透明的深蓝藻丝突然暴涨,缠住银丝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锐响。
苏瑶怀中的族谱残页无风自动,历代先祖名讳上的血渍突然化作赤蝶,扑向城墙阴影里若隐若现的青铜铃铛。
郝柔突然按住心口跌坐在地,本命蛊碎裂时残留的梵音在她颅腔内震荡:";城墙...铃铛在吞吃我们的命盘...";她腕间的同心结寸寸断裂,蛊虫尸粉竟在空中凝成缩小版的星图,与卜凡玉简投射的光影严丝合缝地重叠。
卜凡抹去鼻间渗出的金红血珠,看着血珠坠地生出的珊瑚枝桠穿透青砖。
当第十根枝桠刺破月影时,整座古城的建筑突然扭曲折叠,飞檐斗拱倒悬成森白兽齿,长街尽头的鼓楼轰然裂开巨口。
";闭眼!";薄萱的银丝在众人眼前织成光网,却挡不住钻入耳道的诡笑。
那笑声从每块砖石、每缕藻丝里渗出,甄婉突然指着自己映在井水中的倒影尖叫——水中的少女正被藻丝勒住脖颈,而现实中的她咽喉已然浮现紫痕。
苏瑶颤抖着展开族谱,发现被血渍覆盖的名讳正逐个碎裂。
当";苏瑶";二字开始崩解时,她突然看清那些赤蝶并非扑向铃铛,而是在舔食铃身渗出的金红液体——与卜凡血液同源的液体。
";我们被困在阵眼化的肉身牢笼里。";卜凡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的星图正将珊瑚枝桠输往四肢百骸。
他握住苏瑶腕间的赤蝶,任由蝶翼割破掌心:";当年苏氏灭门案里消失的镇魂血,原来早就种在我们血脉中。";
薄萱突然将银丝刺入地缝,拽出半截刻着卦象的龟甲:";不是诅咒在追捕我们,而是我们的血唤醒了...";她的话被骤然坍缩的时空截断,众人眼睁睁看着甄婉的左臂没入突然出现的碑文裂隙,而裂隙中伸出的藻丝正勾勒出苏瑶族谱上某个被抹去的名讳。
当第一滴深蓝液体从卜凡眼角滑落时,某种源自血脉的古老记忆突然刺破迷雾。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他恍惚看见泛黄的书页在脑内翻动,祖父用朱砂批注的";血阵逆转";四字正在灼烧视网膜...血色珊瑚在卜凡眼睑上投下细密阴影时,他的耳道里灌满了沙粒摩擦的窸窣声。
指尖触碰到的青砖正在缓慢蠕动,那些嵌在砖缝里的暗红结晶仿佛某种活物的鳞片。
当苏瑶的啜泣声混着蛊虫尸粉的檀香飘来时,他忽然记起七岁那年在藏书阁打翻的鎏金香炉——燃尽的灰烬里也浮着这般诡谲的星图。
";别碰珊瑚。";卜凡按住甄婉即将触碰到晶簇的手腕,少女的皮肤下浮动着与星图共鸣的幽蓝脉络。
他撕下浸透金红血渍的衣摆,在青砖拼接处擦拭出三寸见方的符咒残纹——正是祖父临终前用朱砂画在他襁褓上的镇煞印。
薄萱的银丝突然绷紧成弦,在众人头顶织出细密光网。
郝柔腕间新结的同心结正在渗出血珠,每滴落在地的血液都化作指甲盖大小的龟甲,上面刻着与古城飞檐相同的卦象。";东南巽位!";她突然指向不断坍缩的鼓楼阴影,";那些藻丝在模仿苏姐姐族谱的装订线!";
卜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碎裂的玉简残片在他掌心重新拼合,投射出的光影竟与甄婉脖颈处的紫痕完美重合。
当他将染血的衣摆覆在光影交错处时,砖缝间的珊瑚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整条街道的地面如书页般哗啦翻卷。
";是活字印刷术的反咒。";苏瑶颤抖着将族谱残页按在翻涌的青砖上,历代先祖名讳突然凸起成铅字,";有人把整座古城锻造成了可改写的咒印模具......";她话音未落,郝柔突然扑向右侧断墙,绣鞋踢飞的沙粒在空中凝成";镇";字篆文。
卜凡的喉结滚动着吞咽腥甜。
当第十七块砖石被他以九宫步法重排后,地底突然传来机括咬合的轰鸣。
某块刻着饕餮纹的方砖自动掀起,露出半截布满铜绿的青铜匣——匣身缠绕的藻丝正与薄萱的银丝产生共鸣。
";别动!";薄萱甩出三枚银针钉住蠢动的藻丝,";这些是淬过尸油的活线......";她的话被匣中突然迸发的金光截断。
卜凡的瞳孔里倒映着匣内物件:半块残缺的虎符,符身上镌刻的铭文正是他幼时临摹过千百遍的《破阵诀》。
甄婉的惊呼声里带着颤音:";卜凡哥哥的眼角......";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青年颧骨处浮现出与虎符相同的朱砂纹路。
苏瑶的族谱突然无风自动,某页被血渍覆盖的空白处渐渐显影——正是卜凡握着虎符立于阵眼的工笔画。
当虎符嵌入鼓楼基座的凹槽时,整座古城的建筑发出骨骼错位般的脆响。
郝柔的同心结突然燃起青焰,蛊虫灰烬在众人脚下铺成八卦阵图。
卜凡感觉有冰冷的丝线正顺着脊椎爬向后脑,祖父的声音混着铜铃清音在颅内炸开:";血阵非阵,破局者自困局中生......";
";退到震位!";卜凡拽着甄婉的披帛疾退三步,他们方才站立处的青砖突然塌陷成竖井。
井底浮动的金红液体里,数百张与众人面容相同的人皮正在缓缓舒展。
薄萱的银丝刺入井壁的瞬间,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星图突然开始逆向流转。
甄婉的手指无意识揪住卜凡的袖口,少女崇拜的目光比井中诡物更令他心悸:";你连失传的璇玑步都记得......";她话音未落,苏瑶突然将族谱拍在井沿。
泛黄的纸页浸透金红液体后,竟浮现出与古城布局完全吻合的经络图。
当卜凡将第八滴心头血抹在虎符缺口时,整口竖井突然如书卷般横向铺展。
浸泡在液体中的诅咒具象成墨字,在虚空漂浮的宣纸上扭曲成新的偈语。
郝柔突然指着某段文字惊呼:";这里记载的苏氏灭门日期......正是薄萱的生辰!";
黑暗如潮水漫过脚踝时,卜凡嗅到熟悉的沉檀香——与十五年前父亲书房燃着的安神香别无二致。
薄萱的银丝突然全部转向西北角,那里有块砖石正渗出与卜凡血液同源的荧光。
当青年染血的指尖触碰砖石的刹那,整座古城的阴影突然发出活物般的喘息。
";小心!";苏瑶的尖叫声中,某道不属于任何人的黑影正从卜凡的倒影里剥离。
井中的人皮突然同时睁眼,每双瞳孔里都跳动着与青铜铃铛相同的幽火。
郝柔的蛊虫尸粉在空中凝成箭矢形状,却在对准黑影时突然溃散成星屑。
卜凡的后颈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灼痛,祖父用朱砂批注的";见龙在田";四字在他皮肤上浮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众人惊觉那些蠕动的青砖缝隙里,不知何时嵌满了与苏瑶族谱相同的锁线——每根线上都串着七颗刻有他们生辰八字的青铜铃铛。
薄萱的银丝突然全部崩断,断口处渗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缩小版的古城模型。
模型中央的鼓楼正在渗血,而血液流淌的轨迹......赫然与众人来时留下的脚印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