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双儿倒是不简单,还懂天下局势。”
宋羊差点翻白眼了,“所以李世子怎么想?”
“你希望本世子如何做?”
“刚刚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是我朋友,你把他也带过来,他还有一个兄弟,此时应该在甲板上,身边还有一对龙凤胎,你把他们都带过来。”宋羊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急迫。否则被李邈拿捏了弱点,谈判就落了下风。
李邈斜嘴笑了下,“你知道荒嬉堂一个‘尖货’要多少银子吗?”
“......所以,你没有钱?”宋羊没想到还能这样。好歹是个世子,不至于太穷吧?
男人怎么能在美貌的双儿面前露怯?但李邈确实没钱了。他一顿,扯开话题,“先叫人给你看看手吧,荒嬉堂不会对尖货下狠手,你大可放心,你夫君既然‘很快’会到,想必你很快就能见到你那些朋友了。”
竟是就这么拒绝了。
宋羊无语,没想到李邈这么弱,哼一声,说:“不用了。”然后右手托着左手,噌地一下自己给自己正骨复位了。
他冷汗涔涔,脸色也白了几分,顺着额角滑下的汗珠悬在下巴尖儿上,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偏偏他的眼神很坚韧,与脆弱没有半分关系,连李邈的护卫都侧目而视,没想到这双儿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这么能忍疼,大男人脱臼了去医馆正骨都得哎呦叫唤呢,这双儿居然敢自己给自己正骨!
“你是大夫?”李邈见他手法熟练,问道。
李邈帮不上忙,宋羊就不是很想搭理他,这家伙好美色,偏偏又喜欢装得道貌岸然,给宋羊的感觉就是一只油腻的菜鸡。“不是。”
“那你学过医?”
“能至少把刚刚站在我旁边那个人带过来吗?”
“……”李邈清了清嗓子,给属下一个“去”的手势,但宋羊有点怀疑李邈是不是在装样子给他看。
被宋羊这么看着,李邈很不好受。他始终记得那场绚丽的烟花下,这个双儿笑得那么甜,满心满眼只有身边的男人,不像此刻,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越是这样,李邈越不甘心,他想让宋羊的眼睛也只注视他一个人,只为他流露爱意。
“去给……拿杯热茶来。”李邈吩咐道,又问宋羊:“可否告知本世子你的名字?”
“叫我‘程夫郎’就好了。我夫君爱吃醋,你可以去问他能不能知道我的名字。”宋羊给他一个假笑男孩同款微笑,对下人端来的茶也视若无睹。
谁知道茶里有没有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而且宋羊不爱喝这个时代的茶,里头放好多调料,全家福奶茶都不至于这样,像八宝粥似的。他喝最多的就是白开水,偶尔会喝玉珠泡的清雅的花茶。
想到玉珠,宋羊心里叹气,那丫头肯定吓坏了,说不定又哭肿了眼睛呢。还有卓夏,不知道程锋是不是又罚他了?回头得跟程锋说说,卓夏虽然抗揍,但也不能一直揍啊。卓四季估计也要急疯了吧,还有夏隋侯他们,四个孩子出去,只回去一个,肯定都不好受。
还有程锋……
宋羊很想程锋,又不敢细想。
发现自己被绑架后,宋羊第一反应就是程锋会怎么样。
他太清楚自己对程锋的重要性了。
宋羊其实也很害怕,以前在末世,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死都不在意,只希望能死得体面一点。现在不一样了,宋羊怕有这样那样的意外,让他与程锋天各一方,也害怕死亡,死亡会让他们阴阳相隔。
这些念头他只敢在脑中浅浅地一想,宋羊设法让自己忙碌起来、镇定下来,否则他克制不住慌乱的思绪。
他已经不是那个刀枪不入的宋羊了。程锋做了他的铠甲,也成了他的软肋。
“我让人给你取药油来?”李邈又问。面前的双儿似乎是想到了谁,眼神变得柔软,他心里泛酸,对程锋却越发好奇了,什么样的男人值得这个双儿这般全心全意?
李邈心里嫉妒的同时,又很是惋惜,人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感情,等那男人拥有三妻四妾后,这个双儿还会这么爱他吗?
“不用。”宋羊抖抖鸡皮疙瘩,鬼知道李邈在想什么,看他的眼神那么……爱怜?
宋羊整理心情,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见到程锋才行。“李世子,我要下船。”
———
甲板上,龙凤胎和巴月倒霉地被抓住了。
一个男人一手提溜一个,抓着把龙凤胎的领子把他们举起来,另一个人牢牢压着巴月,还有一人把茅房里的柳玕拖了出来。
最后那人说:“妈了巴子!就是这群小兔崽子给咱们下毒!”
有人就问他:“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就用膝盖顶了顶柳玕:“这家伙都招了。”
龙凤胎和巴月真真是气个倒仰,怎么就有这么恶心人的家伙啊!
柳玕涕泪横流,缩着脑袋不敢吱声,不难猜出若是摘了他的捂嘴布,他一定又会喊:我爹是柳家家主!县令是我姑父!放了我!
但没有人为他松嘴,谁也不想听废话不是?
“小兔崽子们,嘿,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无情的拳头和巴掌落下,巴月到底是能背着沉铁锅行走还神色如常的人,力量不容小觑。他用力把身上的两个人掀翻,冲向举着龙凤胎的那两人,抱住腰把人扑摔。
龙凤胎落了地,利索地跑起来,利用体型小的优势突破人墙,可惜还是寡不敌众,纷纷被抓住。
“晴!境!”巴月大喊,又朝他们冲去,但其他人已经知道了他力大如牛,早有防范,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巴月,等着把他撩倒。
元境和胡乱挥舞拳头,眼看姐姐挨了一巴掌,顿时萌生出无穷的勇气,“我跟你们拼了——!”
虽然是十一岁的孩子,但元境和自幼习武,也有几分身手,他一脚踹向捉着他的人的侧腰,这一脚下了狠劲,顿时把人踹得惨叫连连。
元境和挣脱了束缚,捡起一根不知做什么用的棍子,当作武器舞得虎虎生威。他打跑了抓着姐姐的恶人,却无力突破重围去救巴月。
巴月也不在乎了,这对孩子还有羊哥,是他们兄弟来大元国后遇到唯一的好人。阿爹没了,弟弟也没了,锅也没了,他只难过没有做出更好吃的东西。
巴月对他们喊:“跑呀——跑呀——”然后抓、挠、摔、打,极力用他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胳膊和腿去阻拦荒嬉堂的人。
他的力气是那么大,这会儿更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叫人心惊。
元境和咬咬牙,拽着元晴和就跑,元晴和不敢拖后腿,用力甩开步子,她这辈子就没有这样疯狂的跑过!她回头看了巴月一眼,高呼:“巴月你等着——等我们救你呀——”
两根棍子抡圆了挥向巴月,一棍打在背上,一棍打在头上,元晴和最后的视野里,是一片飞溅出的血花,和一个倒下的身影。
宋羊霍然站起来,他听到甲板上的动静了,依稀辨别出元晴和的喊叫,他当即往门口走去,然后被李邈的人拦下来。
李邈慢慢走近:“你刚刚不是说想下船?现在不行,只能等晚上一同下船。”
“那算了,现在让我出去就行。”
“或者你不打算给你夫君报个信吗?你写封信,我叫人帮你送去。”李邈又提议道。
“不用。”宋羊还是拒绝。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这封信会被怎么利用。“甲板上似乎出事了,让你的人出去看看。”
李邈没有动作,他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荒嬉堂不是我能随便插手的地方。”
“那就让我出去!”宋羊不想跟他废话,“李邈,你会后悔跟我们为敌的!”
李邈很不喜欢宋羊此时看他的眼神,“我不想跟你们为敌,相反的,我想跟你们合作,你夫君那么厉害,我自然要保护好你。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双儿,受伤了怎么办?”
宋羊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果然,是要扣着他做筹码咯?
煞笔!也不知是骂李邈,还是骂自己,这一刻宋羊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你知道外头出事的可能是谁吗?”不容李邈细想,“是夏隋侯的一对龙凤胎!用你的猪脑袋想想,夏隋侯若知道你见死不救,你会是什么下场?!”
“放——”李邈的护卫又要做复读机,宋羊抢先道:“放你妈的狗屁!给老子开门!”
李邈犹豫了两秒,还是点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个双儿说的是真的呢?如果他夫君倚仗的是夏隋侯,那确实有底气。不过夏隋侯怎么会来扬城?
李邈给他的护卫一个眼神:看好这个双儿。护卫心领神会,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门一打开,宋羊就抽了护卫的刀冲了出去。
护卫抓着空荡荡的刀鞘,傻眼了。
“愣着看什么!快追!”李邈也大吃一惊,连忙下令,自己也快步追了出去,然后就看见宋羊手起刀落,一个荒嬉堂的人就倒在了血泊里。
荒嬉堂的人岂能忍,但他们顾不上宋羊了,因为船上冒出了一群武功高强的人!
程锋一箭射穿差点抓住龙凤胎的恶人,施展轻功朝他们掠去,还没等靠近,缓过神来的龙凤胎当即号啕大哭起来,他们指着三楼的位置:“羊哥——羊哥他——”
“程锋你快去救羊哥儿!这边有本侯在!”夏隋侯也登了船,在他身后,源源不断的人正从小船顺着绳子攀上商船。他原本还抱着点儿侥幸呢,不希望跟三皇子有牵扯,若是误会最好,结果登船就看见有人要杀他的孩子!
不可忍!
“动手——!缴械不杀,抗者杀无赦!”夏隋侯大吼一声,冲向自己的孩子紧紧抱住他们。
程锋则脚尖点地,三两下就跃上二楼,他正要再往上走,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利箭“嗖”地一声离弦,不止是箭头,连箭杆都深深地没入目标体内。
宋羊望着身侧倒下的人,微微一怔,这是程锋的箭!
宋羊惊喜地回过头。
程锋拉满强弓,箭头直指宋羊,宋羊耳朵一动,听到背后破空而来的声音。他仰头看去,只见两道飞逝的银光闪过,犹如闪电碰撞,锋芒相撞,擦出火星来,程锋的箭生生把对方的箭从中贯穿,劈成了两半。
高高的桅杆上,绝色手持一把红色的铁背弓,眉眼凌厉,他深深地望着自己裂成两半的箭羽,杀气陡然加重。
“程锋——”宋羊扑进疾驰而来的程锋怀里,管他什么绝色还是丑男的,程锋来了,他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