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回倒一点点。
陈南他媳妇林玉秀也是大溪村人,娘家就住在宋家附近。
那天陈南把宋大谷送回来,白给了看病钱不说,还赔了自家的小车,林玉秀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但宋家那都是什么人呐,她又不敢去跟人硬碰硬。
要说这个村子里她最讨厌谁,非宋赵氏莫属啊!她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好在羊哥儿成亲了,还嫁得特别好,虽然林玉秀不认识羊哥儿,但不妨碍她有荣与焉,想着去看宋家的笑话。
于是一连好几天,林玉秀早上都要回娘家转转,结果宋家每天都大门紧闭,可把她郁闷坏了。
见闺女儿烦闷,玉秀她娘问了几句,偶然说起听见宋家传来瘆人的尖叫声。玉秀她娘说八成是宋大谷在发癫,玉秀却直觉有古怪,于是回家的路上忍不住趴到宋家大门上,偷偷往门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把她吓得差点儿撅过去。
惊惶尖叫的林玉秀很快引来了他人,几个人一起把门撞开,血淋淋的画面猝不及防地闯进他们眼中。
立刻就有人去请村长,陈长柯骇然,匆匆看了眼现场后,又让陈无疾来找程锋。
“宋家出事了,人都死光了,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陈无疾见到程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不过我知道怎么回事。”程锋便把如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陈无疾心里有了底,便拉着程锋要往宋家去,他爹还等着呢。
程锋想说叫上宋羊一起,结果陈无疾一脸“你不是人”的样子看着他,颇为苦口婆心地道:“羊哥儿是个双儿,你让他去看那一屋子死人和血,你就不怕吓着他?虽然我也觉得羊哥儿胆子不小,但你也不能这么对他啊!”
“……”程锋无语,宋羊哪是胆子不小,他胆子大着呢!但是宋羊若是表现得太淡定,受惊吓的就是陈无疾他们了。
“我不说宋家的事,就是跟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心。”程锋道。
“是这个道理。”陈无疾点头,有些怅然,羊哥儿命不好啊。“毕竟羊哥儿跟宋家也断亲了,没必要让他看到那些,等收完了尸,再告诉他吧。”
等到了宋家,程锋才明白为何陈无疾如此忌惮,原因无他,如兰居然把那些人肢解了。
宋家的屋子让陈长柯暂时封了起来,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他请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起守在门口,但三个人想到身后的场景都忍不住冒冷汗。
“长柯叔,你说会不会是闹鬼啊?”一个汉子忍不住问,另一个汉子闻言,腿都开始抖了,还强撑道:“可能是、是狼也不一定……”
陈长柯一人给一巴掌,把两人忍不住佝偻起来的背拍直溜了。“行了,光天化日的说什么神神鬼鬼的,没有的事!”
前几天陈老鳏才污蔑羊哥儿是邪物,陈长柯不希望村民又往那个方向想。
“若是狼,你俩也算打猎的一把好手,怕啥?”陈长柯给他俩壮胆。
后一人摆摆手,“我就一身三角猫功夫,要说打猎,还得说程锋……嘿,刚说他,人就到了!”
陈长柯也看见程锋了,松一口气,解释道:“我让他来的,如果真的是狼,程锋也有经验,就算不是,程锋作为羊哥儿的丈夫,也应该过来。”
程锋走近后,没急着问情况,而且介绍了下身后的卓四季:“这位是卓四季,他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我把他带过来,一会儿先让他进去看看。”
卓四季拱拱手:“在下卓四季,有礼了。”
两人也没有多问,还松了口气——因为不用他们亲自进去。从宋家大门口到偏屋,就有四道蜿蜒的血迹,可以想象曾经有两个人爬到门口,然后又被拖了回去。单单是这样的想象,就让这两人望而却步了。
卓四季看向程锋,程锋点头后,卓四季便推开重新掩上的大门。
一柱香后,卓四季走出来,恭敬汇报道:“启禀主子,屋内共有六具尸体,除了宋陈氏,悉数被肢解分离,堂屋外发现了一把带血的柴刀,与碎尸上的刀痕相似,想必这柴刀便是凶器。宋陈氏的尸首在井里,死亡时间超过一日,属下斗胆推测,其余五人,都是宋陈氏所杀。”
还有一个细节,卓四季犹豫了下,还是道:“灶房的锅里头,不知道煮的什么肉。”
那两个汉子在门开后就走远了几步,但一直关注着这边,听闻此言,在彼此眼里看到惊骇。
“……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杀五个人?还煮、煮……呕、呕呕……”
卓四季拱手,并未多言。
陈长柯是信的,他忧愁地捏捏眉心,大溪村发生这样的大案,名声怕是要受损了,以后外村的姑娘如何愿意嫁到大溪村来呢?
“已经差人去报官了,一切听官老爷定论吧。”
“是啊,卓兄弟也只是推测。”陈无疾对二人道,“你俩暂时别跟人说,等官差查清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俩懂得的。”两个汉子脸色发白,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怎么偏偏发生在他们村!
陈无疾低声与程锋耳语:“宋家这事肯定要在村子里传一阵的,就怕有心人又要造谣羊哥儿……”
“身正不怕影子斜。”程锋镇定道。
陈无疾知他心里有数,便没再说别的了。
程锋看了卓四季一眼,两人走远几步,避开其他人。
“少了谁?”程锋面沉如水,宋家一共五口人,加上那两个外村的闲人,应该是七具尸体,可卓四季说只有六具。
“启禀主子,宋垒不见了!”
“不见了?”程锋扬眉。
“是,属下翻遍了宋家,确实没有发现宋垒的蛛丝马迹。宋垒或许,是被人带走了。”
程锋眼里隐隐藏着怒火,“看来你最近松懈了不少!负责盯着宋家的是谁,人呢?”
卓四季下跪请罪,“回主子话,是左五,属下刚刚就发现,左五不见了。属下知错,任凭主子责罚!”他不知道左五是不是背叛了主子,亦或者去了哪里,想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卓四季抬不起头来。
“三十鞭。立刻去查!”
“是!”
“等等,”卓四季刚要离开,程锋又叫住他:“给卓夏传信,保护好宋羊,多加几个暗卫跟着他。”
“是!”
程锋想立刻回去,但他还是冷静下来,和陈长柯、陈无疾一起等待,不到半个时辰,一队七、八个官差赶来了,见到此情此景也皆是吓一大跳,这可称得上前所未有的一桩大案!
程锋勉强算得上宋家的儿婿,趁着配合官差指认尸体身份的时候,自己也检查了一遍,确认卓四季所言属实。
卓四季是他的心腹,跟随他的时间最久,程锋不想怀疑卓四季,但他只有亲自确认了,才能确定卓四季的清白。
那有问题的便是左五了。
左五只是一名普通的属下,程锋对他有印象,他思索起左五背叛的可能性。又或许,左五是别人埋下的暗桩?
当然,左五也可能是清白的,但程锋想起,他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清理身边的人了。
官差粗略查勘后,收拾了尸体装袋运上车,便急着回衙门上报,临走时叫上在场的人跟着一起回去问话。
陈长柯是村长,接受问话责无旁贷。程锋、陈无疾和那两个汉子也得去,还有第一发现人林秀玉。
宋羊也被点名了,他毕竟是宋家的孩子。
于是程锋回家去接宋羊,其他人也各自回家交待一声,众人约定在村口集合。
此时已经过了午,村里头的消息传得飞快,宋羊也终于知道出事的原来是宋家。
“又是那家人,没完没了的……”宋羊一拍桌站起来,“玉珠、宝珠——我要出去。”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程锋。”宋羊说着,想起来程锋应该还没有吃饭,“灶上还有吃的吗?用食盒装起来,多准备一些,估计还有别人。”
“是,公子。”
“不用忙了。”程锋一回来就听见宋羊为他张罗的声音,心头的阴云顿时散尽,“我随便吃两口,马上就又出门了。”
宋羊看到他,心情也轻快不少。他朝程锋走去,程锋阻止他:“别过来,我身上有味儿。”
“什么……好臭啊!”宋羊稍一闻就分辨出来了,这是死人的味道。
所以程锋只敢站在院子里,他这会儿也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难受。“来人,备水。”
“你去哪儿了?不是去宋家吗?”宋羊倒了杯茶,憋着气走近,伸长了胳膊递过去。
程锋也正好觉得口渴了,也伸长了胳膊,两人隔着一个“安全距离”,画面颇有些滑稽,但程锋的话却不是什么喜剧台词——“宋家死了六个人。”
“什么!”宋羊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或许也有原身的影响,宋羊感受到的震惊是双倍的。
程锋往后院走,宋羊小尾巴似地跟着他:“怎么回事啊!”只是程锋身上的味道又有些熏,宋羊不得不用手捂住鼻子。
“一会儿告诉你,先回屋去吧。”程锋走进浴房,用微温的水快速洗涤起来,忽然想起自己没拿换洗衣服,“宋羊,在吗?”
“在。”宋羊就在外边。
程锋便不去使唤下人了,“你帮我拿套衣服。”
“好。”宋羊给程锋找了套衣服出来,又拿了干净的里衣,他估计程锋从里到外都要换的,把衣裳送过去后,他又跑去厨房,厨娘只有做饭的时候会来程家,这会儿灶上只有玉珠在忙活,宋羊搭了把手,很快把饭菜热好端上桌。
程锋洗漱完,宝珠又拿熏香给他从头到脚熏了一遍,宋羊靠近他时才能舒服地自由呼吸。
饭菜是中午吃剩的,但程锋并不介意,他拿起筷子,正要说事,宋羊便道:“先吃吧,一会儿还要出去?”
程锋点头。
“我能一起去吗?”宋羊夹一块肉放程锋碗里。
程锋吃肉,点头。
“那就先吃,吃完再说。”
宋羊时不时给他夹菜,程锋不忍拂了宋羊的心意,光盘行动后,他才牵着宋羊出门,将如兰的所作所为逐一道来。
宋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