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宋羊刚画完要给陈南的小推车,就听玉珠说陈无疾就来了。
宋羊刚想出去会客,又听宝珠过来说,程锋跟陈无疾出门去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宋羊问,程锋很少像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去。
“陈哥来的时候什么表情?你听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他们去哪儿知道吗?”宋羊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
或许程锋当初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会儿程锋只是匆忙离开,宋羊心里便冒出一堆猜测。
玉珠和宝珠都摇头,表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宋羊正想着出门去看看,就见程锋大步走来。
宋羊讶异:“不是说你出去了吗?”
“嗯。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了。”程锋没有进门,就先站在书房门口说,说完了便要走。
宋羊连忙拉住他:“你特意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声?”
程锋点头,“是,不然你会担心。”都怪陈无疾,二话不说把他拽出去了,幸亏他想起后跑回来跟宋羊说一声。
“出了什么事吗?”
果不其然,宋羊担忧着。
程锋突然想逗逗他,故意沉下脸,分外严肃地问:“你觉得呢?”
宋羊心一沉,瞥了眼角落里的玉珠,压低声音道:“是不是京里又有什么消息了?”
程锋没说话,依旧一脸冷凝。
宋羊一怔,“是不是你那煞笔爹发现你了?又有人追杀过来了?”
说完,宋羊转身要找刀,“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程锋赶紧拦住他,“没有的事,什么都没有。”
宋羊缓缓地眨眨眼,有些不解。
程锋揉揉他的脑袋,“如果有人追来,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跑?而且卓四季不来报信,死了不成?”
屋外头耳力不错的卓四季头皮一麻。
宋羊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那你刚刚装得那么沉痛!吓死我了。”
“所以,你一直担心会有人追来吗?”程锋突然问。
宋羊沉默了一瞬。
这不是程锋的问题,他过惯了危机四伏的日子,纵使大溪村很安逸,但知道遥远的京城存在一个巨大的威胁,他里不免会觉得眼前的安逸是不是镜花水月。
但宋羊不希望让程锋觉得他给了自己压力,于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就是随便猜啊,谁叫你刚刚那么吓人,‘你觉得呢’。”宋羊还模仿了一下。
模仿完他就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如果真出什么事,程锋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傻乎乎跳进陷阱的宋羊傻乎乎地爬出坑,“陈哥找你做什么?是村子里出什么事了?”
程锋这回点头了,“还不太清楚,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你待在家里吧。”程锋顺着宋羊的头顶,下滑抚上他的脸颊,又轻轻掐了一下,“听说镇上的官府也来人了,估计乱哄哄的,你就别去了。”
“好吧。”
宋羊依言留下了,才坐下没多久,又有人上门来,说是老房子出了点事,村长不在,需要东家过去一趟。
宋羊只好带着玉珠过去了,去了才知道,原来是丢东西了。
纷争的中心,还是昨天的那两人——陈齐和小结巴。
陈齐向宋羊身后张望,“只有你?程大哥不来吗?”
宋羊挑挑眉,“来的人说请东家过来,我不算东家吗?”
陈齐一梗,没想到宋羊年纪轻轻,态度这么强势。他归结于宋羊有程锋做倚仗,心里嘀咕:嚣张什么。嘴上也不那么尊敬:“算了,你来看看这事怎么处理吧,种子少了一袋,肯定是有人偷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小结巴,指认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羊在昨天就见识过这人的不安好心,他可不是真的没见识的双儿,淡定反问:“证据呢?”
“你还要什么证据?谁会没事儿去偷种子啊!摆明了是他呗!穷得吃不起饭,可不得偷点儿东西才能过日子。”陈齐“啧”一声,“你要是不管事,就让程大哥来。”
宋羊没理他,看向小结巴,小结巴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双儿,而且宋羊看他的眼神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仿佛他只是普通人。
紧张地抓紧了衣裳,小结巴大声道:“我没有!”
宋羊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看向在场的其他村民:“各位叔叔长辈们怎么说?谁来告诉我,种子不见是谁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又有谁在场?”
村民们面面相觑,陈齐的舅舅刚要开口,宋羊就抬手打断:“您是知道事情经过,还是只想替他说话?”
宋羊指向陈齐,“如果您只是想替他说话,就先免了,偷东西这种事可大可小,亲人都该避嫌才是,就算他现在不是犯人。”
陈齐听着,总觉得这话不对劲,什么叫就算他“现在”不是犯人?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贼喊捉贼吗?”
宋羊笑了。他到场后一直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显得有些冷,像极了程锋常常摆出的“生人勿近”的样子。但这一笑,就像春暖花开似的。
只不过宋羊是笑他蠢,“我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环视一圈,微微挑眉,“大柱叔,种子是你负责看管的吗?种子昨天少没少?”
“诶,我每天上工时和下工前都会点一遍的,昨天和今早都没有少。”陈大柱道,“羊哥儿,第一个发现种子不见的,就是齐小子。”
“是我,怎样?”陈齐仰起下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
“具体时辰。”
“就……巳时一刻吧。”
宋羊觉得这人真是不走心,“现在都快午时了,你既然巳时一刻就已经发现,为何拖到现在才说?”
“我、我可能记错了,其实是……”陈齐绞尽脑汁,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怎么圆。
“那我再换个问题,发现的时候除了你还有谁?”
“只有我。”陈齐被追问得烦了,他嗤笑一声,“你这是做什么,还想学青天大老爷审案不成?”
“这老房子是我家出钱修的,你们是我家出钱雇的,屋子里的种子是我家花钱买的,我不能问?”宋羊问小结巴:“巳时一刻你在哪里?”
“我、我一早上、都、都在灶房。”
“都有谁看见了?”宋羊问。
众人有些迟疑,玉珠适时地上前一步,她面若冰霜,朗声道:“我家公子问,都有谁看见了!你们不要觉得我家公子脾气好,想糊弄,这是你们东家,管着你们的工钱!这会儿不配合,等我家主子来了,可不是问一两句话就能了事的!”
众人顿时想起被揍的陈六和陈老鳏等人,纷纷举手表示,他们看见了,这一数,几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无他,灶房在靠近大门口的位置。
宋羊给玉珠一个“干得好”的眼神。
玉珠窃喜,又退回宋羊身后。
“这么看来,种子不是小……”宋羊差点跟着说小结巴,他顿了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小结巴的名字,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结巴没想到居然有人会问他的名字,每个人都是小结巴、傻结巴的喊他,“我、叫,李白。”
“……”宋羊沉默了,这意外地重名啊。
“咳,既然有这么多人能替小白做不在场证明,就说明种子不是小白偷的。”宋羊一锤定音。
陈齐不服,“怎么就不是他……”
“现在,我们要找到底谁是真正的小偷!”宋羊打断他,目光像剑一样锐利,直直刺向陈齐。
陈齐被他的威慑吓了一跳,众人也觉得此时的羊哥儿有些陌生。
陈齐的舅舅对外甥很了解,见事情闹到这一步,连忙道:“你想怎么找?”
“那一袋种子三斤重,要么就还在老房子里,要么运出去藏起来了,也可能洒了出去,一个粒儿都找不见呢。”宋羊一边试探地说,一边看陈齐的反应,说到最后一句时,几本可以断定种子的去向了。
“那如果种子找不到呢……”陈齐的气势弱了下来。
“我想没有人能容忍身边的人可能是小偷,万一哪天偷到自己头上呢?都是乡亲,我也不想闹得不好看,只要那人肯认,一袋种子罢了,也没什么,但如果无人出来认……”宋羊摊开手,“那就抱歉了,修缮的事我还是请别人来吧,现在,所有人结清这半天的工钱,走人!”
最后两个字重重地落在众人心头,别看一天只有十文钱,又是搬抬重物,但这活儿一点儿不累,看程家成亲的架势就知道,程锋大方着呢!他们还等着竣工的红包呢,这算起来也不少钱啊。而现在,宋羊一句话,就把这些都抹了……
“你能做主吗!”陈齐的舅舅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你觉得呢?”宋羊说完,才意识到这话程锋刚说过,有点想笑,好在憋住了。“我不能做主,谁能做主?或者你们也可以看看,程锋听不听我的。”
片刻沉寂后,宋羊吩咐道:“玉珠,结算工钱。”
“是,公子。”
“羊、羊哥儿啊,这都是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就是啊羊哥儿,我不可能是偷儿的!就让我继续做工吧!”
“羊哥儿,我们把种子给你补上行不行?”
“种子是重点吗?都是乡亲,凭什么偷我家的种子?”宋羊道。
育种实验小组的人更着急,但他们签了协议,不把老房子的真正用途说出去,这会儿干着急,有的人给陈大柱使眼色。但陈大柱不太想说话,因为他知道,这老房子、育种,其实都是为了村子,这事可大可小,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宋羊和程锋寒心。
于是陈大柱率先道:“我先回去等结果,如果小偷认了,羊哥儿一定要让我们回来。”
宋羊倒是有些欣赏这人了,毫不犹豫地点头,“行。”
其他几个育种小组的人对视一眼,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场上的局势渐渐一边倒,宋羊环视众人一圈,说道:“小偷找到了,就正常开工,一天找不到,一天不开工!”
陈齐脸色发白,宋羊没理他,小样儿。
小结巴则崇拜地看着宋羊,他最佩服能言善辩的人了!
宋羊发完威便不多留,转身回家,他还想知道程锋干嘛去了呢。
而此时,程锋和陈长柯、陈无疾,以及几位官差,则站在宋家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