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银子,对于现在的新区来说真不算个事。
苏灿面色不由一松。
但是看秦昊脸色后又是一紧。
只见秦昊面色阴沉,何君如问话许久也不见他表态,只是一直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君如眼里冷意一闪即逝,又问了一句:“秦大人?你觉得如何?”
秦昊这才长叹一声,再次躬身施礼:“非是下官不愿答应,实在是县衙财政吃紧无法提供这项支出,还请大人体谅。”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有惊诧。
包括排风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秦昊一眼。
何君如已经无法再说其他了。
对秦昊他已经无能为力。
他实在想不明白秦昊这究竟是图什么!
就为了这五千两银子,把自己上官的脸面摔在地上摩擦?
马星河此时已经面色铁青,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各式各样的官员他都见过,可像秦昊这样,好话说尽仍是油盐不进的,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给他说好话的可是他的上官!
马星河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还有官员能做到这个地步!
愚蠢,迂腐,顽固不化!
若不是为了避嫌,他此时的第一个做法就是把这秦昊这个代理县令给拿下。
既然领导的话你不听,那你就不用再听了!
他强压下胸口这股闷气,冷冷说道:“秦大人,武宁县衙可真就如此困难,竟连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秦昊躬身道:“正是。”
“好,”马星河呼出一口浊气,道:“好哇,那本官问你,若是本官执意要你解决此事你当如何?”
他以本官自居,是放下身段亲自下场,把话挑明则是与秦昊硬刚,强压秦昊低头了。
秦昊却像是不知道对方话里的威胁之意,淡淡道:“要么请大人拨付这笔支出,要么请大人拿下下官官职。”
“秦昊!”话刚出口何君如就大喝一声:“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只是他,即便是马国丰几人听到秦昊如此说话都感到胆战心惊。
这是真的想找死吗?
一旁的苏灿早已是冷汗直流。
唯有排风脸上异彩闪烁。
“哈哈哈哈……”马星河气急反笑:“秦大人好大的官威嘛,莫不是以为本官不敢拿你如何?”
秦昊寸步不让:“除非大人代管武宁,否则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你……”
马星河气得手指秦昊不停地颤抖,双眼就像是在喷火。
秦昊这是硬顶着让他拿下自己的官职。
武宁是什么地方?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破地方有什么好代管的?
再说,自打上次周煜给了武宁四十万两银子之后,谁的眼睛不是盯在这里?
是了。
莫不是这小子是周煜的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逐渐冷静下来了。
若真是如此,那他就更加不能干涉武宁政务了,谁知道会不会被扯掉一身皮下来?
难道这小子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胆敢这样?
马星河双眼微眯紧盯着秦昊。
只见他面色从容毫无惧意,并且还一脸的淡然。
就像是在等着他把自己的官职拿下一样。
越是这样越是让马星河踌躇不定。
实在是秦昊的表现太过反常。
即便放眼十国,也找不出像他这样认死理的!
何故让他如此有恃无恐?
一旁的马国丰等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是普通百姓,从来没见过官场上一名官员真正发火是什么样子,更从未感受过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秦昊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马星河紧盯着他看了许久。
足足有半刻钟,马星河的神情转为平静,再也不看秦昊一眼,背负双手望着池塘道:“既然如此,秦大人请自便吧。”
此话一出,那种压迫感陡然消失,马国丰直接单膝跪地,那妇人和中年汉子更是瘫软在地,大口喘气。
何君如看了秦昊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就连马星河这个五品同知说的话就犹如放屁一样,他还能说什么?
秦昊向两人拱了拱手:“下官还有公务在身,请恕下官无理。”
说着面色如常地走下山坡,向着村里走来。
排风大步跟着。
苏灿向马星河两人拱手,也跟了上去。
吴起正等在这边,见几人回来神色冷峻,上前拱手问道:“大人,现在如何?”
秦昊淡淡说了一句:“宣逮捕令,凡签过契约不迁走者,抓!不还钱者,抓!有阻挠者,抓!有敢反抗者,罪加一等!”
语气冰冷,一股凌冽的杀意弥漫开来,周边的警察像是闻着了血腥,大吼一声。
“吼!”
吴起收到命令片刻也不耽误,径直走到马家村人面前。
也是语气冰冷的喝道:“遵大人令:凡签过契约不迁走者,抓!不还钱者,抓!有阻挠者,抓!有敢反抗者,罪加一等!”
宣读完毕再也不看这些村民一眼,一挥手。
数百名警察立即大吼一声,排着战斗阵型恶狠狠地向着村民逼近。
山坡上,马星河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马文见秦昊动手了,急忙问道:“六叔,下面人怎么办?”
马星河冷哼一声,眯着眼道:“让他们不要反抗,任由他抓,你放心,最后他怎么抓的还要让他怎么放出来。”
马文连忙说道:“那我这就下去。”
也幸亏他下去的及时,马家村的那群村民此时已经拿起了地上棍棒,准备与官差生死一博了。
只要拿起武器,那就是另一个案子了。
听到马文传达的讯息之后,这才又重新放下棍棒,纷纷愤恨地看着警察把一些村民挨个带走。
马家村一共四十二户,在此处抓了四十人。
然后吴起又带着人来到山坡之上。
马国丰看着马星河急道:“六叔!”
马星河冷然道:“跟他们走。”
于是在马国丰几人愤恨的目光中,吴起又把那中年人和马国丰带走。
自此,马家村四十二户当家的,一个没留全部被抓!
然后秦昊带着大部队押着这些人,向着县城行进,对山坡上的马星河二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即便如何君如,见到秦昊如此魄力也不由暗自敬服。
他微微躬身问道:“马大人,如今该当如何?”
马星河沉默良久,呼出一口浊气,叹道:“让何大人见笑了。”
何君如忙弯腰拱手道:“不敢,是那秦昊目中无人,马大人切莫如此说话。”
马星河也只是客气一下,转换话题道:“既然已经来了,请何大人进村稍事休息。”
何君如自然知道他是有话要向马家村人交代,当即笑着答应:“那就多谢马大人了。”
苏灿骑着马跟在秦昊后面慢慢往回赶,那道竖纹把两条浓眉都快拉到一起了。
他时不时地会看上秦昊一眼,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事已至此,他倒不是想劝秦昊什么,而是有些担心接下来武宁县的困境。
先不说能不能过得了眼前这一关。
就算是这关过了,秦昊此举等于是已经把府里的官员都得罪死了。
将再也无法得到庐阳府的任何支持。
这对于一个只有政策执行权没有制定权的武宁县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想罢这些,苏灿问道:“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他在心里叹息,还是先把眼前过去再说。
秦昊道:“回去之后立即把这些人关押。”
“这个我知道,怎么处置他们?”
“按律法办就行。”
“那马家村那边呢?”
“既然已经拿了人,那肯定不能再动了,先放一放。”
苏灿惊讶道:“你还想着拆迁马家村?”
秦昊居然并不否认,道:“先看看再说。”
苏灿这下是真的佩服了,拱手道:“秦大人,我佩服你!”
秦昊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佩服我干什么?”
苏灿失笑道:“我就是纯粹佩服你,还能干什么?”
秦昊瞥了他一眼:“你秀逗了?”
苏灿奇道:“何为秀逗?”
秦昊道:“就是你变聪明的意思。”
苏灿笑道:“那是自然。”
秦昊不再理他。
排风忽然来了一句:“你今天挺顺眼的。”
不用问,这话是冲着秦昊说的。
一旁的苏灿不由笑出了声。
秦昊斜了排风一眼:“感情以前一直看着不顺眼呗。”
“也顺眼,但是没有今天这么顺眼。”
排风如实道。
秦昊:“……”
回衙之后,秦昊就没有理会马家村这档子事了,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只能暂且搁置。
马星河和何君如并没有来找秦昊,听驿站衙差来报,说二人当天就回庐阳府去了。
秦昊回到衙门后的这天下午,马文就来到了秦昊办公室。
只见他一脸疲惫和落寞之意,拱手道:“下官前来向大人递交辞呈。”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份信,上面写着“辞呈”二字。
秦昊顿时双眼一眯,盯了他许久,这才问道:“马大人这是何意?”
陈彪刚走,他现在又跑来辞职,这是在将秦昊的军。
若是为了马家村的事,则根本没有必要。
但是反过来他这样做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则会认为秦昊不能容人。
特别是在马家村的事情刚刚发生的情况下。
这一举动对秦昊的负面影响更大。
马文一副憔悴之相,拱手道:“请恕下官不敬,吾已思索良久,望大人批准。”
秦昊看了他许久,然后打开了辞呈。
只见上面写着:
吾中举之后,感激圣恩,在武宁为官数年兢兢业业,不敢说劳苦功高,也可说尽力尽心。
今空怀一腔之热血、虚兼踌躇之壮志,怎奈时不我待,今既拜别,思之唏嘘……
秦昊看了几句就没再往下看了。
字里行间充斥的意思是:原本我怀着雄心壮志为朝廷解忧,但现在条件不允许了,使我空有一番抱负却徒之奈何。
秦昊看完之后放下辞呈,无意间看到低眉顺眼的马文嘴角牵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