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天静寺后山。
晚霞带着丝丝暖意照射在一座简陋的孤坟上。
有块简陋的木制墓碑,上写着“杨排风之墓。”
玉珠和如意跪在坟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纸钱放进燃烧的火堆当中。
微风拂过,带起一股青烟和纸钱燃烧后的灰尘袅袅地飞向天际。
二人身后,独孤月娥、何文姬、郑靖瑶、甄映雪、甄帆、小翠、采莲,全部面色肃然地望着孤坟,神色哀伤。
距离孤坟五六丈外的一棵枯树下,秦昊和杨婷芳并肩而立。
此时的杨婷芳一身素白衣裙,披着一件米色斗篷,与一年前在金陵青草苑门前,秦昊与她初次见面时的穿着一模一样。
所不同的是脸上没有了那面轻纱。
云碧如丝,娥眉青黛;肌肤胜雪,容色绝丽,樱唇贝齿软玉温香,足以令山河失色。
明眸善睐,目光柔而不娇妩而不媚,顾盼生辉动人心魄。
不过,此时静立在秦昊身侧神色肃穆。
两人望着坟前的情形久久不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最终还是秦昊先打破沉默低声缓缓吟了这阙词出来。
吟完之后将眼角泪痕拭去,长长叹了口气。
杨婷芳的眼眸眨动了一下,道:“若是排风泉下有知听到这阙悼词,她会很欣慰的。”
秦昊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偏头问道:“我前往武宁是你一手安排的?”
“是。”
杨婷芳坦然承认。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我有我的事做,况且,有排风在就够了。”
“她是她你是你怎么能一样?”
杨婷芳别过头看着坟墓道:“我是她,她也是我。”
秦昊沉默,紧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道:“排风和你说的一样。”
杨婷芳面上古井无波,似乎早就知道。
秦昊接着道:“我想把排风葬在金陵。”
杨婷芳的美目再度闪烁了一下:“她是杨家人。”
“我知道,若是……”
“我同意。”
杨婷芳没等他说完,偏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秦昊眼里的神情极为复杂:“你不问我什么事就答应?”
杨婷芳一笑,再度看了坟墓一眼。
似乎什么也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再度沉默。
良久后秦昊又道:“十国大比结束之后我就回金陵了。”
“嗯。”
“自此以后说不定会归隐山林,官场不适合我。”
“嗯。”
沉默。
火灭,
灰烬。
独孤月娥看了秦昊两人一眼,转身向众人说了几句。
随后玉珠和如意在坟前磕了几个头这才抹着眼泪站起身。
而后独孤月娥带着何文姬甄映雪等人缓缓向山坡下走去。
秦昊看了杨婷芳一眼道:“我们也该走了。”
“嗯。”
杨婷芳再度轻嗯一声。
秦昊最后一个来到坟前,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盒打开看了一下。
里面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入手温润,尾端上面镶了金边,挂着几粒很小的珍珠,看上去非常漂亮。
只不过中间处被金纸包了一圈,显然是断过了。
秦昊拿在手中端详一阵,手指轻轻抚摸着断处,目光变得极为温柔,喃喃道:“本来早就想给你了,没想到……”
说完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眼里的泪水,将木盒放在坟头,然后亲手捧了几把土小心地将其盖住。
就在这时,山坡下走上来一位身材瘦小的尼姑,路过独孤月娥时双手合十询问了什么。
独孤月娥指了指秦昊,那小尼姑看了秦昊一眼随后走了过来。
独孤月娥和众人便在路口等着。
小尼姑来到秦昊近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秦公子有礼。”
秦昊拱手还礼:“师太有礼。”
尼姑道:“住持师尊久闻公子大名,得知公子前来特派贫尼邀请公子前往寺中一叙。”
秦昊看了杨婷芳一眼,道:“在下正好准备前往答谢住持师傅,请小师太前面带路。”
众人虽然不明白住持要留秦昊做什么,但还是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天静寺内。
在前面大殿拜完佛像,众人留下,只留秦昊、独孤月娥和杨婷芳三人由小尼姑引着来到住持住处。
住持师太六十几岁,生的慈眉善目,秦昊三人进来后躬身拜见:“见过住持师太。”
师太给小尼姑使了个眼色,等她离开后,双手合十还礼道:“贫尼法号静安有礼了。”
三人重新拜见:“见过静安大师。”
静安手指对面的蒲团请三人就坐。
秦昊并没坐下而是看着静安郑重道:“大师宅心仁厚替我家人收尸,在下感激不尽!”
说着一撩衣襟叩首拜谢。
独孤月娥和杨婷芳见状也跟着跪地叩谢。
静安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当日未能出手相救已是罪过,岂能受公子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说着伸手相搀。
秦昊并未起身,道:“在下还有个请求请大师成全。”
“公子且起来,有事但说无妨!”
秦昊这才站起身躬身道:“在下想将我家人移回故里安葬,所以想请大师出面做个法事不知是否方便?”
静安师太听到这话却是笑了,道:“若是其他事倒也罢了,但是此事请恕贫尼无法答应。”
秦昊神色一暗:“大师若是不便,在下也不相强,自会另请他人。”
静安轻笑摇头:“非是贫尼不近人情,而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屋外笑道:“公子,你还是自己看吧。”
秦昊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回过头顺着静安的目光望去,只见方才那名小尼姑正扶着一人踏门进来。
等他看清来人立即瞪大了双眼一步跨了上去,欣喜若狂道:“排风!”
两女也跟着转身,只见一女子身穿一件黑色僧衣,在小尼姑的搀扶下颤抖着身子进来,几人相视之下瞬间泪湿双眼,两女连忙也扑了上去。
静安这时才笑道:“那日这姑娘心脉差点断绝,又身中一剑,贫尼费了好大劲才将她就活,担心那歹人卷土重来所以就立了坟墓,只是受伤极重,一月过去也只能刚刚起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