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简三人,过了叉河桥,直奔西山而去。
眼看追兵已被落在了后面,狄洪兴奋的说道:“方今走出叉河桥,前方便是胜景在望了,田简姑娘,也一如骊鸟出铁笼,凤凰入林中!可喜可庆!”
鼓上云却说:“爹爹,孩儿该去找孩子了,田简姑娘!就在这里作别吧!”
狄洪顿时怔住了,半晌方道:“你要带孩子去哪?”
“你就别管了!”鼓上云道,“天下之大,四海为家,我去哪里不行?”
狄洪一阵心酸,低着头没有说话。
田简感激道:“谢谢姐姐冒死相救!”
众人勒住马,鼓上云拱手道:“田姑娘保重!”
“姐姐保重!婴儿保重!”田简客气道。
“爹,快护送小姐走吧,后面还有追兵!”鼓上云说完,拐向旁边的小路,向北去了。
田简喊了声驾,两人共骑一马继续前行,约摸跑出了三山路,侧马看了看身后,发现后面还有追兵。
田简道:“管家,快到三汲乡了吧,身后还有追兵?”
狄洪说道:“快到了,你看如何割掉尾巴?”
只见一位骑毛驴的老者沿着一段陡坡,向二人走来。
又见山坡旁边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光秃秃的树枝,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田简扫视了一眼,说道:“管家,拿出两枚铜币给我。
狄洪从袖口里揣出两枚金币道:“你不是有嘛,怎么还跟我要?”
田简接过看了一眼,道:“不是金币,是铜币!”
“你想干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狄洪接过金币,又从从身摸出两枚铜币来,递到了田简的手上。
田简策马来到骑毛驴的老者面前,扶住了马。
两人定眼看去,只见老者年有六十,鹤发童颜,白须飘飘,身材硬朗,不象俗常之人,反倒象仙人一般,天生一副仙骨,身上自带一股仙气,却是一身猎户打扮,心中惊疑。
田简笑道:”这不就是自称赤脚大仙的人么?公孙弘说此人是他的师父。”
于是对老者说道:“大爷,怎么是你?”
那人哈哈笑道:“正是老夫!姑娘,你有何事揽路?我这毛驴是仙驴,可不借人!”
田简微微一笑,倾着身子,将那两枚铜币递给了老者,道:“老人家,我等俱是平民百姓,来自燕下都,落难于此,正被鲜虞军追杀,可否帮我俩一把,将追兵指向别处,不要指向北边小路就行。”
“这是为什么呀?”
“你看!那条路上骑马走着一个姑娘,那是我姐姐,别让军兵去追她,只怕给她找了麻烦。”
“那姑娘为何不跟你俩一块走?”
“你若无意,算我白说,把这两枚铜币还给我好了。”
那老者眯着两眼笑道:“姑娘,素昧平生,便施银两,这岂不是收买老夫?”
田简说:“怕给你招祸惹灾,我才这样做呢!要不算了吧!”
“不不,再次相遇,算有缘份,你赚我银两,如何不收?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富家女就是少给了点,只怕你怀中还有!”
“有!那也不给你了,大爷!为人不可太贪。你就说帮不帮吧?”
“哦帮帮。这也值了,你就放心吧姑娘,保准给你指到你说的地方,让他们费力不讨好!
我看,你俩且隐到前面小树林里,暂避一时吧!等看到我把追兵打发回去后,你俩再赶路不迟,这才算老夫不失信义!”
“你有这个本事?”田简怀疑的问。
老者笑道:“有、有!”
田简笑道:“我俩就信你一回!”
那老者哈哈一阵儿仰天大笑,只听他口中吟道:“今遇奇女赏金兮,还有这等好事!试问天下头颅几何兮,且看老夫手段!”
唱罢,兀自向前走去了。
田简说道:“这老者好生奇怪呀?”
狄洪道:“这就是你在苏星家院中遇到的那个疯老头吧!
“是,又遇到了他!”
狄洪道:“竞敢自称大仙,想必有些来路!”
田简笑道:“但不知其手段如何,你看,逍遥的很、自信的很呐!”
狄洪摇了摇头,道:“若是因为这个老者拖延了时辰,那就坏事了!”
“我看不会,老者好象暗中在帮我们呢!”
于是,两人乘马向南,转到山坡背面,下了马,隐在一片小树林后,向路上观望。
稍时,那几个兵骑,迎面遇上老者,站在路上,不知说了些什么,果然调头回兵营里去了。
看到了这一幕,田简惊讶的说:“呀,一个村野老翁,竞有如此本领,简直难以相信!”
两人重新上了马,走下山坡,向三汲乡走来。
进村的道路又窄又长,一排排高大的白桦树,生长在小路的两旁,干枯的树枝上,挂满了雪花,树梢边,有只鸽子在飞翔。
“鸽子!”田简拍了拍马,指着天空说。
狄洪道:“前面有座村庄,那便是三汲乡了!”
“到了三汲乡,你把马骑走吧。壮士不能没有马。”
“好吧。”
田简抬头北望,只见笔直的小路,象一把利剑一样,向前延伸而去。
俩人换了位置,田简坐到了后面。
路面上有不少薄冰,两人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
野地里,坡谷上,满是冰雪覆盖的样子,马蹄踩着冰雪泥泞的土路,上下翻飞着,不时把路面上的僵土冻泥刨起来,甩到马蹄子后边。
“田简,”
迎着寒冷的风,想起了死去的父亲,复仇的火焰重新在心中燃烧了起来,急于进宫复仇的心情,便她变得焦燥起 来 。
田简性急地说道:“不能再跑快点呀?”
狄洪回话道:“不能!”
眼见狄洪悬空举着鞭子,却不肯打马,田简拧着眉头,道:“为什么不能?打它!”
狄洪道:“路面太滑了,跑快了,怕把你掉下去!”
田简只好作罢。
积雪已经有些融化,凄冷的寒风吹着,沿途一派肃杀的景象,西北风卷起的雪粒,翻起了地面上的雪花,不时吹打着田简的脸,道路,树梢上掉下来的枯叶,带着雪水,打在了田简的身上,田简忽然打了个寒颤,瘦小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两颊感到一阵发凉,她从马头上移开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这片白雪茫茫的大地。
前面隐隐现出一个小山村,一段弯弯曲曲的雪山小路向前延伸着,直通村口。
这里便是狄洪要带我来的地方了吧,田简想。
转眼,三汲乡近在眼前。
“到了!”狄洪说。
田简寻声望去,只见四周,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儿,抬头去望远处的山峦,又见就近一座峰火台上,起了一阵狼烟,上面似乎还有鲜虞军兵的身影在晃动,二人更加谨慎了起来,生怕再中埋伏。
狄洪勒住了马,踌躇不前。
“不是说到了呀,为何停在这里不走?”田简说 。
狄洪环视着村落,说道:“暂且打量打量,小心为上!目下,倘且不知夫人死活,秘密随行的黄金车也不知下落,田简,你是田雷将军的亲骨肉,如今落在了我的手上,万不可再出什么事端,若被鲜虞军捉住,岂不坏了性命,燕人军将士们,也饶不了我!纵使你不怕出事,我还怕呢!”
嗯,田简道:“我明白了,若是在这三汲乡中了埋伏,从此我下落不明,目下又只有我俩,你如何说得清呀?事后有人问起来,你确实没法交待,老脸上挂不住,只怕性命也会不保,也就听你的吧!”
说完,两人下了马,狄洪牵着马,向前边走边道:“我看,不要急于进村,先绕行一会儿吧,然后,驻马山坡,登高远望,等摸清了情况,再进村不迟!”
“哦,行!”
于是,俩人在村外东拐西拐,七看八看,逢人便问,依坡就势,打探起来。
这是一个七八十户人家的村落,正值冬季年关,村民们大都闲着,村内有几个零星懒汉,正站在街巷边,穿着破旧厚重的羊皮袄子,揣着手,跟过路的人聊闲,街心上还有个卖油翁,其他人都躲进屋里取暖去了,村中几个猎户,一大早便出了门,趁着雪天进林子里围猎去了。
眼下正是巳时,正是前晌午,猎户们还没有归来,村民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村中也不见炊烟,打谷场上,好象有几个小孩子在玩,除此之外,便未发现其他异常,更别说敌人来袭了。
“村口这么安静,怎么连只狗猫影子都没有呀?”田简不无担心的说。
“大冬天的,没事谁愿出门呀。”狄洪头也不回的应付着。
“看样子,村中没有埋伏,很可能敌人已经搜查过我们了。”田简心一狠,猜测着说。
狄洪却疑心道:“燕下都郊外的乡间,可不这样!昔日隆冬,还能看到上山打猎的猎户呢!”
“此一时彼一时吧!那时候,我还见过背着柳筐,在路边拾牛粪的老叟呢!”
说话间,忽然村外山道上,五六个鲜虞兵骑打马向村中走来。
田简眼尖,忙道:“不好,鲜虞兵骑!”
“快,爬到雪地里去,躲开!”狄洪急忙牵了马。
俩人迅速转到低洼处,掩在一座土丘下,爬了下来,伸头向村头张望。
不一会儿,便见几个兵骑,人人扬着鞭,绕到道路对面人家里去了,不久,又从村中冲了出来。
“好险!”狄洪看着走远的那队人马说。
“是在搜查我们吧?”田简捂了捂冻得通红的脸颊说。
“一定是在搜查你!当然,还有燕人军残存下来的将士!”
“噢,你看!”田简打量着村口说:“官军们走远了,咱们进村去吧!找个隐秘处暖和暖和。”
不,狄洪说,官军是走了,可不知村中有没有山匪,谁敢保证碰不到打财劫舍的草寇?”
不进村探探,怎么知道有没有险情呀!总不能爬在这里吧。田简说,面有着急之色。
“再等等看!”狄洪语气决绝的说。
他警觉地扫视着村口四周,及其村边的一草一木,就连村口的老鸹窝都没有放过,一面沉思着,象是在思考对策。
“你看, 村西口,有片小树林,那里可以设伏兵!”狄洪手指着西面的小山坡又说:“不过,目下,倒是没有动静,那里,好象有条小河,闪着光呢!”
田简瞪大了眼晴,紧张兮兮地张望了好一会儿,小树林边,村口人家堆放在院墙下的方砖,附近的柴草垛子等,反复扫视了一遍,感觉并无异常,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俩人终于起了身。
突然,只听狄洪说道:“不好,有伏兵!”
田简顿时一怔,望着说道:“吓死我了,管家,什么伏兵!那里,好象有人!”
狄洪茫然而望。
只见村口外,一片小树林边,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一闪,瞬间消失在砖草垛子后面,不见了。”
“莫非没有埋伏?”狄洪疑心重重的说。
“看走眼了,管家,我看你这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走,进村问问路去!”
于是,狄洪牵了马,急步向前面草垛子走去,转身一眼,草堆里有个人。
此人正是公孙弘。
原来,狄洪带着田简进村之前,公孙弘正在打谷场教几个童子读书,当即发现来了一个姑娘,疑心她是田简,顿生疑窦。
又见二人来到村口后,左转右转,并不进村,更加察觉出了异样,便借故撇开其他学童不管,独 自钻进村前那片小树林里去了。
他猫着瘦小的身子,扒拉着低灌木树枝,悄悄观望二人的一举一动,又嫌看不清楚,便倒腾开身子,爬上了一颗楸树,不料,腾挪中,惊扰到树上的几只麻雀,小鸟凌空一飞,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又因为彼此相距还远,林中多有树木阻隔,公孙弘又向前掩身抵近,一个跳跃,爬到树上,定晴观看,心想,这不就是我在小山坳里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么,一定是她,田简!随后,顿然一喜。
她到村里干嘛来了?两人一块,骑着马。
看到这里,公孙洪便从树上溜了下来,向砖草垛子处,连摸带爬的掩身奔来,不料,最终露出了马脚。
三人相见,格外言欢,公孙弘不时向田简投来羡慕的目光。
狄洪道:“小子,村里村外,可有埋伏?在村中,可否见到过鲜虞军人马在此出没?一共有多少?”
公孙弘道:“管家,昨天夜里,有过!官军伏击了到了后半夜,直到天明,才撤走,概有十余人左右。”
“村中是否留下了快马细作?”狄洪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看样子,象是不来了,欲知其详的话,你还是去问村庶长吧,他远比我知道得多!通常,官军进村后,都会去他家探望的。”
“村庶长在哪儿?”狄洪冷冷的说。
“一大早便带着他的孙子,上山打猎去了。”说到这里,公孙弘指着南边的山坡道:“喏!就在那边山上!那座山名叫蟠龙山!”
狄洪心想,毕竟找个大人问问,心里才踏实,何况还是村庶长呢!再说 ,这小儿,嘴上还没长毛呢,岂能轻信于他!便欣然对田简说道:“走,上马!”
“公孙哥哥,那就按你所说,我们前去蟠龙山打探一下情况吧!”田简对公孙弘说。
于是,狄洪带着田简,按照公孙弘指点的方向,策马向蟠龙山小树林里奔来。
眼看田简上了马,公孙弘悄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