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到山上,狄洪和田简向山林中了望,只见雪中一个人影一晃,两人策马来到近处观看,只见一个猎户,铁钗子上挑着一个兔子。
原来,这是位老汉,约摸五十多岁年纪,一脸络腮胡子,长着一对精明的小眼睛,瘦高的个头,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质地的翻皮老皮袄,腰间围着一条宽条红布似的粗麻绳子,脚下穿着一件厚厚的羊皮靴。
二人下了马。
狄洪牵着 马,上前问道:“敢问长者,村中可有山匪草寇出没?”
那老者声音十分洪亮的说道:“没有,此乃习武之乡,山匪通常不敢前来滋事,素有昼中无盗,夜不闭户之称。”
老者放下铁叉和兔子,指着山下的村落说:“你看,此乡,因山中有泉而得名,原有三口水井,现有两口,另一口几近干涸了,村中一向安宁,素日里,山匪都是绕道而行,只是近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多好啊,这村子,象条卧龙,安详的很哪,只是地势低下,快被大雪淹没了!姑娘,你来,站老夫这里来,往下看!”
田简走上前去,举目四望,只见白雪皑皑,周围不成片的树木稀稀落落,茅庐和石头房子分布在山弯树木和草莽之间,一副雪中安详的山村景色。
由于离得太远,村口尚不见人和村犬出没。
“爷爷,看样子,空中人不多呀?”田简说。
狄洪接过话来说:“是呀,好像都搬走了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村中人可不少,五百余户,只是,往年修长城时,来过不少石匠,村中修筑有长达十里的地下通道,用以避乱,权作防御而用,如此而已。”
“噢,此处还是个要地呀。”田简说。
“哎?外乡人,你们这是前来投亲,还是访友啊?”
狄洪忙说,路过,只是路过,我等皆是行路人,尔翁勿疑!勿疑!
“呵呵,这位先生,我看你气度不凡,如此前来,并不只是为了问个 路吧,直接说吧,在此凭空驻足,又是为了哪般?”
狄洪说道:“好奇之心!驱使乃至,顺便问问这里的民风民俗,也好在日后,附近山上,安个家开个店,寻个营生做!”
“噢生意人呀,那敢情好。”
“相问老者”田简说:“方才你说村中并无匪患,又言此间,乃习武之乡,看上去也是桃杏树居多,一如世外桃园似的,桃林遍地,却不见村民庐外习武,这是为何?”
那老者说,姑娘,你有所不知,大概都聚在屋子里了吧。
那女人和孩子们呢?
常言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自己去想吧!
“噢,享清福呢!”田简说。
“是呀,村民们大都闲着,掩身过冬呢!”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雪粒打在田简的脸上,只觉得一阵生疼。
她茫然环视四周,觉得一片空寂,给人以苍凉之感。
看来,这里除了此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林中和空中一样,仿佛一片死寂,天空不见鸟飞,地上连个行人的影子都没有,唯见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野狼从林边跑过。
顾念自己身处危难之中,田简想了想又问道:“爷爷,这村里怎么就没有个勤快的人儿呀?再没事干,也得找点事做呀,比如出来寻个瓜、摸个果 ,挖个烂山芋什么的好捡回去家,喂喂猪什么的。”
呵呵姑娘,这大冬天的,谁还下地干活儿呀,地里一个谷穗、栗粒,估计都找不到,更别说瓜果和山芋干了,就算有,也冻在泥土里了,拔不出来。
田简自知说了句不太懂农事的话,捂了一下嘴,不出声了。
狄洪道:“叔公,按历推算,来年开春己离此不远了,这天侯,大雪的节气正当令,已入四九了吧。”
“是呀,个把月后,过了这个年,春天就快要到了。”
春打六九头,九九耕牛遍地走,那是节后的事!田简抢嘴说。
呵呵姑娘,你说得对,不过,这离耕种季节还远着呢!
狄洪开口道:“你是这村里的人吧?大叔,今年贵庚?姓氏怎么称呼,可否相告一二?
老夫单姓一个韩字,叫万,是这里的村庶长,人称韩老万,今年五十又二了。
哦万子大叔,看样子,这里的民风纯朴。狄洪说。
是呀,民风纯朴的很!还好客呢,村民们都是热心肠,
这里素称好客之乡,外乡人,你是这姑娘的叔叔吧,这孩子长得好,怎么看都像是我的外孙女,越看越叫人喜欢!多象个从天上飘下来的仙女呀,对了,老夫想让你们见一个人。
韩老万说完,便冲着脚下的山林坑喊道:“喂!韩木墩!”
一连喊了三遍,山上仍无动静,便又说道:“我这小孙子,生性总不安分。”
话声落处,只闻空谷回响,还是不见人影出现。
老者笑道,人在雪地藏着呢,可会伪装了,也不怕冷,都趴老半天了!再不起来,估计都要冻僵了!
稍顷,只见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半大小子,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站在了几个人的面前,见到田简,一个劲儿的上下打量,然后摘下他那黑乎乎的老山羊皮帽,捂在胸前,嘿嘿笑了起来。
田简矜持着微微一笑,没有主动打招呼,只觉得这个小孩的样子并不那么招人喜欢,狄洪反而说道:“你瞧,这小子有点调皮劲啊”
这会儿,田简才说了句可爱,不过,村庶长听出来了,姑娘的这句话有点勉强。
村庶长指着小孩说道:“这就是我孙儿,习得一身武艺,执牛耳,斗蛮力,很象那么一回事,你看他这膘悍的小身子,牛犊一样,打起架来,全村第一,没人敢惹,就连后山上的小土匪们见了,也得惧怕他三分。哎二位,要不,进村坐坐。让孩子给你们带带路?”
“不,不用了,叔公。”
田简见孩子爷爷把孙子夸得这么玄乎,便循眼在小孩身上上下打量,只见韩木墩厚嘟嘟的脸上,沾了不少雪痕泥土,跺脚搓手的哈着冷气。
田简问:“爷爷,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叫你孙儿在家里暖和暖和呢?反而这样风餐露宿?”
“小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今天有客人来。”
“什么样尊贵的客人呀,值得你们爷俩冒这么大的风寒狩猎?”
说到这里,老者清了清嗓子,不禁高声唱诗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旋即又说:“要问是什么客,照老夫看,是两个老叟!小时候长得人模狗样!
田简心想,莫不会是骊山二老吧,又觉得不便直说,便和狄洪对视了一眼,却听韩木墩说道:爷爷回家去吧!野物也打得够多了吧,你看,方才你又打下了一只野兔,我还想 去打谷场跟小伙伴们一起读书呢!不行的话,你回家再命人宰一只羊,杀一头猪,还怕那俩老叟,不在村中住?还怕他俩只在村中过?再说,既然你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又逢下雪天,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在家中留宿的道理。
“什么老叟!孙儿,不许你这么不礼貌!快去陷阱里设设伏!再打着一只野兔便走。”
转身又对狄洪说道:“儿孙有所不知,吾兄爱吃野物,只爱吃野物!唯有多打点野物,才对得起他们。
田简不禁问道:爷爷,你招待的人这么尊贵呀?能享受到这样的野物?”
“呵呵姑娘,我告诉你说啊,此二人,虽在这一带,名不见经传,可在骊山,名气却大得很。
因其二人来自骊山,人称骊山二老。
今日老夫多打点野物,不只是为了设宴,也是为了他们离开前面这座小村庄时,才好让他们带走,此乃吾乡乡民待客之道,也是我韩老万的待客之道。”
“吃点喝点之后再拿走,真好。”田简说。
“皆因私交甚厚!一言难尽!”
就在这阵功夫,忽见坡下,五个兵骑向树林,拍马狂奔。
狄洪暗暗叫了声不好,将田简带到一边,说道:“有人!上山来了,快去掩身!寻求老者帮助!”
田简急忙跑到老者身边道:“老人家,有人追我来了,帮帮我!”
韩老万道:“好办,跟我来!”
“韩木墩!有人追姑娘来了,你去带姑娘隐隐身,藏好,我不叫你们出来,就别出来。”老者轻松的说。
韩木墩跑来,带田简跑走了。
狄洪揪心的看着田简那红色的披风,它太显眼了,上下跳动着,就象一只雪山野狐。
转眼间,两人便消失在树林中不见了。
功夫不大,那伙人来到了山坡上。
田简在藏在暗处,掐指一数,不多不少,总共五个,来者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几个人,将马栓在树上后,向山林走来。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公子姬窟。
只见他穿着整齐,羔裘,虎披,豹饰,衣着不凡,风度翩翩,走起路来,虎披生风,长约二尺的黄色精锻披面,垂垂而直,随着步伐上下起伏,状有王子之姿,面有帝王之相。
再看此人,二十四五岁年纪,堂亮,鼻挺,口正,腮红,清秀的面庞下,一副强壮的身躯,天生就有一身蛮力,因其做事执着如一,人道是,孔武有力,舍命不渝!
稍时,只见太狐坝跑上前来,说:“韩老万,你可认得我家公子?”
韩老万笑道:“噢,太狐坝呀,听说你跟着公子窟,在野狼谷混得不错,我咋能不认识公子呢?连你也认得!”
“野狼谷的事,你也知道?”太狐坝说。
“老夫怎么不知道,传得这么广。还有,鼓上云,是不是叫你在茶中下了迷药,害的人家姑娘怀了孕?若按月份推算,只怕早生下来了吧?”
太狐坝呸出了一口唾沫,面露狰狞之色,道:“老家伙,你是听谁说的?”
“我是从一个疯疯癫癫,自称是赤脚大仙的老者口中听说的。”
“老匹夫,这种野话你也敢信?活腻歪了吧!”太狐坝说。
见太狐坝如此无礼,韩老万把他撇在身后,昂然走到姬窟面前道:“来者可是公子姬窟乎?”
姬窟拱手道:“老人家,正是本公子,方才手下无礼,是我管教不好,切莫怪他!回去我饶不了他。”
话声刚落,拓拔雪从姬窟身后转来,怒道:“老东西,你怎敢直呼公子大名!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公子讳号?”
韩老万瞅了拓拔雪一眼,一甩衣袖,转着身子,不卑不亢的说道:“那老休该如何称呼他呢?”
拓拔雪指着韩老万道:“你该称他为三狼主!”
“这种称呼不好吧”,韩老万道,“让村中野夫听起来,感到就象个狼群首领一样,就更别说猎户了!”
太狐坝刷的一声抽出刀来,狠狠的说道:“老东西,我看你是不怀好意!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长着几只眼!”说完,就要动手。
“不得无礼!退下!”
太狐坝应了喏,卑躬弯腰的退到了姬窟的身后。
只见宋爽走到韩老万面前,彬彬有礼的说道:“村庶长,可认得我否?在下可是认得你。”
韩老万恭手道:“噢,宋爽宋大人,久闻大名,但不知大人,目下,所领何职?”
宋爽拱手道:“现领宫卫大司马之职,此外,身兼双翼神兽营管带之职,深受大王和窟公子重用,其余就无须多说了。”
“噢好汉”,韩老万道:“听说你是西宫娘娘身边的红人,也是位难得一见的大力士!
“老夫还听说你出身于魏氏部落。记得当年西宫娘娘公子顷出嫁时,你还是个陪同、是娘家客呐 !”
“是!老人家好记性,我是随着婚车跟过来的。”
”恕小人直言,当年,村中就风传过一段佳话,说你跟三宫娘娘从小就青梅竹马,公子顷婚前,你跟她两两相好,不知是真是假?”
宋爽瞥了会子窟一眼,轻声道:“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韩老万笑道:“村中还说你十分珍爱公子顷呢!更在甚者说,你心中至今都有这个娘娘,因此一直未婚,后面,还有些不好听的话,老夫就不敢说了 。”
宋爽尴尬的说道:“老人家,不要说了,流言止于智者,那都是谣传,不可轻信。”
韩老万笑道:“当然,老夫自然不信,老夫想,窟公子之母公子顷,身为西宫娘娘,素来一身清白,那是何等的人物呀,令人仰慕佩服,尤其是大王还在,你一个车右,怎么会跟那宫中女人,干出那种苟且之事来呀,只怕是宫中斗得厉害,有人栽脏陷害罢了。”
公子窟听得气鼓鼓的,转身对拓拔雪道:“我看,老者拉扯这些闲话,是在有意拖延时辰,快去树林中找找!还有,站在车边的人,是不是狄洪呀,看起来怎么那么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