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 众人皆喜。
这愈发引起了田简对冲撞车的兴趣。
一阵灰尘散尽之后,大伙聚拢了过来。
田简走上前去,兴奋的查验着冲撞车,只觉得它新奇、有力。
她发现,撞击后,它那如同半根梁柱子似的横木杠子,依然完好无损,里面的弹癀,铁丝一般坚硬,木杠子伸出来的尖头,几乎毫发无伤,仅仅伤了点内蕊里的木舌头。
“神器呀!狄洪大叔!”田简微微笑着说:“往日,在府上,听父亲说,这玩意儿发起横来,势不可挡,没想到这么好用!嘻嘻,长见识了,头一回!”
“哼!”狄洪说,”你这个吃俩不管三的将军府大小姐,天天只知深居高阁,弄花刺绣,吟诗作赋,素日里,哪注意到过这种笨家伙!这是攻城的利器!”
“不对!因为包氏兄弟力气大,才攻无不克!包瓜哥哥还是个大力士呢!”
“什么呀”,狄洪撇着嘴说:“要不是老夫劳动号子喊得好,这么厚的墙头,它能倒?”
田简笑了笑,拍着冲撞车的尖顶子,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只见它呈正三角形结构,主体部分用槐树根做成,四周包裹着一层铁皮,车身上有三道铜锢,车头上罩着一层三指厚的铁甲,头部镶着个有棱的铁疙瘩,状似铁榔头。
车架子下,装着四个铁轱辘,马拉着它往前走的时候,咕咕吱吱作响,显得威武而笨重,估计得有二三百多吨重。
“真是墙倒众人推!待来日,我来喊号子,看它攻城时,威风不威风!”田简感慨道。
“别看啦,干活!众人纷纷弯腰,拣砖头,清理通道,唯独高韧不悦。
“你怎么啦,韧哥哥。”田简弯腰扔了一两块砖头后,发现高韧苦眉愁脸,于是发了问。
高韧没有说话,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了。
“小姐”,包有鱼凑到田简身前,轻声道:“进虎奔营大门之前,高将军不是说想为你寻找点黄金、珍珠、玛瑙之类的宝物么,他想哄你开开心,结果两手空空,这会儿还没做到,你想他不害臊?”
“噢原来是这样呀?”
“就算不送给你,他也想顺手捞一把!将来,回归本部之后,也好把战利品,拿给兄弟们炫耀炫耀,吹嘘吹嘘自己如何高明,亮亮能耐!”
“哦,还有这种想法呀?”
“有!高将军想法多着呢,他想在本部人马面前,说说如何如何,深入虎穴,勇闯敌营,象个孤胆英雄!
说说他如何如何带着你这个漂亮的大小姐,智取虎奔营,打跑了全部敌人,缴获了所有赃物!”
“你怎么知道呀人家有什么想法?我觉得不对劲呀?”田简说。
包有鱼笑道:“小姐,你想,身为偏将军,用不着去刨人家的祖坟,就能摸到金,滋滋,那多体面呀!
可是,苦于手中无有凭据!
所以,他才这样闷闷不乐呢!
你看!背着手,在院内走呢!你去劝劝他吧!”
“我就不去了,再扔两块砖头准备走吧,马能过去就行了。”气恼着。
“我去劝劝他,顺便牵马过来!你看他怎么跟我说啊?不这样,你怎么了解他。”
“好吧,你去吧。”
不久,包有鱼牵马过来,在院中碰到高韧说:“大哥,你也不去带头干活,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这是在干嘛?”
高韧道:“捉摸藏宝之处呢!老子恨不能把狐长风那小子揪出来,再问寻问寻,总归是,不想这样空着手离开。
否则,回去后,怎么向兄弟们交待?”
“咳!我也是!”
“你牵来马干嘛?我说要走了么?”
“没有!大哥,高将军”,实话说,我想把马先牵到墙外去,万一遇到小股敌军兵骑,突然闯进这营盘子里来,我好骑着马,溜之乎也,提前为自己找条退路!”
“瞎扯!你哪是那种胆小鬼呀!”
高韧叹了口气,又道:“唉!今个真是晦气!都跑到敌军大本营里来了,一个铜子都没寻到,别说燕氏金银刀币、鲜虞刀币了,连个鸡毛都没找到!”
“走吧大哥,没有便没有!”
“不行!我没说走,不能走!就这样走了,怎么向兄弟们交待?就说一件战利品都没有?那也说不出口!”
“是呀,这怪谁呢?”
“怪谁?”包有鱼的话,更激起了高韧的怒火,骂道:“只怪狐长风那个狼糕子,太贼了!”
包有鱼牵着马绳,一看马吃地上的枯草说:“你觉得这院子里真有金银宝物?”
“有!”高韧大声说。
“我看没有!”包有鱼压着声音,瞅了田简一眼,脸上露着笑容。
“怎么没有?你想想,方才,他说话那口气,准有!”
“那也找不到呀?”
“那是因为藏得太严实了!找不到,再说找不到,找不到,不等于没有!他娘个割袍!”
闻听高韧用这种语气骂人,包有鱼心头一震,呵呵一笑,说道:“高将军,割袍是鲜虞军骂人之语,你怎么拿来用了?
那也是抱犊山匪们的口头语,你用这种话骂人,不就跟鲜虞流氓一样了?
伙计,平常也没见你这么财迷呀?哦上官,我看你火气不小!”
“唉!”高韧叹了口气,道,“我想寻点黄货,哄田姑娘开开心,人家不是刚死了爹嘛!谁知他娘的!”话没说完,他便低下了头。
“上官,消消气吧。哎对了,你说,鲜虞军骂人时,这什么总喜欢说割袍?发号施令时带不带这两脏字?那个割字,是什么意思呀?”
高韧觉得包有鱼在故意找事,没好气的说道:“割袍,就是割你裤裆的意思!”
包有鱼笑道:“高韧兄,别生气了,有一人,准能帮你找到黄金珠宝,女人们心细,方才,在审问狐长风时,我看她一直在琢磨那个坏东西的眼神。
我也能帮你找到点好东西,那是孩子们身上穿的红肚兜。”
“红肚兜在哪,带我拿去!”
“叫上田简吧。”包有鱼打了颗小树栓着马说。
“叫他干嘛?大伙前寻后找,一根银针都没找到,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寻到金银?你少恭维她!”
“韧哥哥,该走了吧!”
田简忽然跑了过来。
“再等会儿,不从这里拿走点东西,我心里憋气。”
“这是个旧营地,有什么可拿的呀?”田简说。
“走!边走边说!”
路上,有段朽木块,绊了田简一脚,高韧本就没好气,这会儿,飞起一脚,当的一声踢了出去,说道:“田简,你有所不知,鲜虞军里,那些可恨的赤狄鬼,红毛贼们,昔日,坏事干了不少,处处飞马捞金,还掳别人部落的女人。
尤其是虎奔营里的那些兵骑们,一见了姑娘,两眼就直冒金光,但凡有点姿色的,见一个掳一个!
“何以见得呀,你见过?”
“我也没见过,是听说!据说,虎奔营里的兵骑,一次次突袭下来,马驮车载的把女人们弄回来,一群群,一窝窝,关押到一个房间里,之后,就只等女人们给他们生孩子了!鲜虞军坏得很!”
“哦军纪涣散呀?”
“何止军纪涣散,不是跟你说了嘛,简直惨无人道!个个都是猪猡!
你看,营房都破败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赶紧修缮!
也不知道乐池这个管带,是怎么当的!公子窟还不把职务给他撤喽?也是个窝囊废!虎奔营直属公子窟管!”
田简笑道:“人家是穷家难当!你操什么心呀!”
“哼!不是操心,是乐池总想跟我交手,打输了他一次,不服,还想再打,门都没有!往后,不跟他交手了,他不配!”
田简道:“韧哥哥,咱不跟他交手,咱走算了,别去找了,行不行?”
“不行!营中老婆孩儿们,都还在家中等着往回拿战利品呢!总不能叫兄弟们空着手回去吧!”
“哦,那就去吧,反正也不是抢,是顺走。”田简羞红着脸说。
稍时,三人进到一间屋子里,来是看守人住过的房间。
包有鱼往炕头上指了指说:“在那上面!”
见田简站在门口,高韧一下爬上炕头,从一叠炕被子后面,一下翻出地二十多件,街市小儿身上穿的那种红肚兜来,一边往包有鱼怀里扔来,一边念叨着:“一件!两件!三件!”
包有鱼都一一接住了,不一会,便抱了个满怀。
直到扔下来二三十件,高韧才跳下炕来。
“大哥!炕头上还留着两件!咋不一块扔下来呀?”包有鱼说。
“贤弟,不要揭泽而渔”,高韧又道:“给人家留两件好不好?这又不是军品裤头!”
“我还是想把它们全拿走!”
田简道:“小鱼哥,别总想着自己,万一碰到个家中有小儿的呢?人家孩子还穿不穿?”
“小姐,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你还替他们着想!”包有鱼说。
“虽说相互为敌,可那是战场拚杀!过日子上,谁也不容易!给人家留两件吧!”
“嗯嗯,罢了,再拿就是山匪了!走、走!”包有鱼说。
“等等!”高韧走到包有鱼面前,扒拉着他怀里那些红肚兜看了看,发现都是全新的。
随手拿出一件,来到田简面前,用手指头捏着,晃了晃说:“看!这些红肚兜,全是汉人服饰!”
田简轻声道:“你咋知道,不是鲜虞妇人制的呢?”
“鲜虞娘们压根就不做这种东西,历来没这个习俗!这就是从咱燕氏部落百姓手中抢来的!”
高韧一转身,啪的一声,将红肚兜甩到了包有鱼的怀里,说道:“拿走!再给我抢回去!”
田简听了,一捂小嘴,含笑走出了房门。
高韧和包有鱼跟在了田简身后走了出来。
高韧笑道:“总算是空不了手了!”
转眼间,三人拐过一个墙角,只见狄洪带着包瓜,弯腰甩胳膊的,还在清理倒塌下来的墙砖头。
田简走上前去,说道:“管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别为了这些堵路的破砖头,还有小鱼哥怀里那些红肚兜误了大事!都牵马去吧,快走!”
随后,众人牵了马,从豁口子里走了出去。
不久,来到墙外。
“小姐,快点!”高韧喊道。
“哎,来啦!”田简说。
“快点!别把你走丢了,牵好马!”狄洪说。
“嗯。”
“想什么呢!不好好走路!磨磨蹭蹭!”高韧忍不住又说。
“唉!人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了半天,不知道狐长风那些好东西藏在哪儿。”
“算了算了,都走出来了,还说这种话。”高韧说。
“小姐,虽说没摸到金银,可咱总算摸到了两张图,我看意义非凡,价值不菲!”包有鱼甩着绳子,打着马说。
“可它不管饱啊,又不能拿去换钱!”田简说。
“小姐,大伙还没有吃喝呢!”包有鱼嚷嚷着。
“都饿了吧,这可怎么办呀?”田简颇觉犯愁的说。
“俺、俺这里有?还有一皮、皮囊酒!本想自个偷着喝了!看来,藏不住了,来,一块吃了吧。”大家回头一看,包瓜牵着两匹马,走在了最后。
原来,狐长风那伙人一被抓,他便掂记上狐长风的马了。
走近后发现,马背上有个鼓鼓囊囊的饭囊袋子,顺手就把它藏到一间破房子里了。
等大伙往外走的时候,他偷偷拿了出来,顺手牵走了狐长风的马,磨磨蹭蹭的,故意走在了人群后头。
这会儿,不得已,停下车,把一个大包裹从马背上拿了下来。
大伙栓了马,聚拢了过来,把囊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好吃的东西不少。
诸如千层饼、牛奶酪,鱼肉、熏燕、兔肉,瓜干、骆驼蹄、鹿唇肉、天鹅羹,等等,酸、甜、咸、辣,除了苦的没有之外,应有尽有,备得很足,三个人都能吃一周。
光那一皮囊子鲜虞美酒,就足有三斤重,就连喝酒用的椭圆形酒杯酒器,包里也有。
另有麻酥饼、干果仁,白瓜子之类,一些女孩子们平常喜欢吃的零碎。
大伙看了这些吃喝的东西之后,感叹不已。
田简想,好你个狐长风呀,除了龙肝、凤髓、豹胎、熊掌、鲤尾,这些山珍海味没有, 你什么吃不起,真是个坏东西!
只听包瓜道:“哎呀!狐长风真有钱呀!山匪头子的饭桌都比不起!”
狄洪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一把扯下一块鹿唇肉吃了起来。
田简想起了仇由山上那顿简单的下午餐,这回学精了。
她伸手拿起一块鹿肉,招呼大家道,我先吃了啊,出门在外,谁吃了谁算!
来晚了吃不饱,就饿着吧!
在仇由山上,我侍娘轱辘秋芬,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众人围在一块,打开皮囊饭袋,开始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酒气飘飘,香味缭绕。
刚吃了个半饱,忽听树林外,阵阵马蹄声传来。
狄洪道:“不好!我去看看!”说完,拔腿就走!
田简急忙给高韧使了个眼色,高韧放下手中酒肉,刷地一声,拔出腰刀来。
悄声对田简道:“狄洪若是去向敌人报信,我就宰了你!”
田简点了点头。
高韧拎着刀,疾步跟了过去。
“收拾收拾,快走!”田简对包瓜、包有鱼说。
心想,狄洪这个卧底,可别趁这会功夫,前去向他们报信!
“小姐,莫非又是冲你来得么?”包有鱼说。
“别管那么多了,抓住谁不都一样?”
田简急匆匆牵上马,率先来到河道边,一脚踩上了冰面。
稍时,只见高韧隐在树林中,小声喊道:“有敌情!就地隐蔽!”
可是,田简已经河中半渡,哪里还肯回头。
她用力牵着马,直向山坡上走去。
只见山坡上,隐隐有一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