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简将要走上对岸的时候,弯腰一牵马,由于用力太大,脚下一滑,当即摔了一跤,倒在冰面上。
可怕的是,那件粉红色的披风,伴随着黑光油亮的鹿皮小靴,在马脸前一闪,那匹生性倔强的烈马,突然受了惊,后腿撩了个蹶子,勉强没有摔倒,向前一耸蹄子,留下田简,直扑岸上去了。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说话声。
田简捂着屁股哎哟了几声,站起身来。
向南一看,百步处,有条小路,穿河而过。
河面上有一座断桥,两三根陈旧的木杆子斜戳在冰面上,另有一堆石料和木头,堆放在冰面两边。
桥头西面有间石头房子,大门紧锁,脚下冰面上,有条两尺宽的冰土小路,看样子是为了防滑,临时铺上去的,已经变成了冻土。
跑上岸,躲到桥头房子后面,显然不行,岸边有雪,陡坡太滑。
田简心急如焚,回头看了看东岸,只见包有鱼站在东岸树林边,向她招手,示意她返回去,这也不可能,只怕回返,更容易被向断桥走来的敌人发现。
又见高韧挺着刀,押着狄洪跑出树林,向断桥下跑来,一脚滑向上了冰面。
田简急中生智,向断桥下跑去。
到了桥下,她急忙摘下红披风,曲膝卷了卷,抱在怀里,免得被敌人发现。
功夫不大,高韧揪着狄洪脖子来到桥下,只听高韧道:“快走!老实点,敢出声,我就宰了你!”
两人来到田简面前,田简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想向敌人报信!”
“误会了吧,韧哥哥,不要这样,放开他!”
“放开他?”高韧直视着田简又说:“要是不小心让他溜了呢?冰面这么滑,追都追不上。”
“别忘了,他是将军府管家。怎么可能呢,再说,想溜就让他溜了吧,给他一条生路,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你说呢管家?”
狄洪兀自无言。
田简又问高韧道:“不在树林里隐蔽,你怎么带管家跑出来了?”
“小姐,眼看你无法回撤,我能不着急呀,死也得来保护你呀!”
狄洪声音低沉的说道:“高将军,别说了,你看小姐的马!”
田简和高韧纷纷看去。
原来,那匹马,顺着一段坡路,跑到一户人家篱笆墙下,停了下来,有一位老者把马牵过柴扉,向院子里走去了。
“他为什么牵走我的马?”田简说。
狄洪道:“老者一定觉察到了什么,怕你的马,暴露你们的行踪。
“别说话!藏好!”高韧又道:“你们听,敌人兵骑走过来了!”
众人侧耳细听,觉得那伙人走得很慢,不时说着话,马蹄子踩在积雪满地的石头路上,发出了沉闷的脚步声,乱塌塌的,偶尔发出一声马蹄铁撞在石面上的脆响声。
“喂!对面可是乐池将军!走!过去看看!”
原来,桥头两边都来了一伙人。
稍时,行至桥头,马蹄声消失了下来。
“正是本官!”
“乐将军,不去搜查燕人军逃匪,你来此作甚!”
这是太狐坝的声音,高韧对田简说。
“本将想回老营盘子转转,发现对面有人骑马而来,估计是你们,故此,前来看看,会个面,碰碰交换下消息。
“没什么新消息!”
“逃匪去向还是不明!”
“不明!乐将军,这里,为何出现了断桥?”
“年久失修,故此桥断。”
“为何不派人修缮?”
“也是为了阻渡逃军!”
“冰面上人马可行呀?”
“那辆黄金车至今下落不明,若是夜间行来,岂不是会在此处受陷!本来桥未断,实话说,本将在昨天,叫人将桥弄断的!”
“哦,将军,为了黄金车,真是煞费苦心呀!”
“公子窟将我部人马抽调去了边关,就连留守老营盘子的人,也被调去设了关卡,不断此桥,谁来看守!”
“将军,言之有理!”
“太狐兄弟,听说公子窟放出了五行拓,这未免有点大题小做了吧?”桥下又传来了乐池的声音。
“换作你,你不这么做?”
太狐坝声音刚落,便传来了拓拔雪的声音:“是呀,乐将军,那么好看的小美人,让她跑了,岂不可惜?”
拓拔雪说与太狐坝虽然同为野狼谷赤狄人,但两人的乡土口音一粗一细,仍然清晰可辩。
“五行拓目下归谁管辖?”
“归公子窟秘密管辖,要是能把五行拓弄到咱兄弟们手里就好了!”
“你准备去哪?”
“乐将军,本将告辞!走!”太狐坝说。
“且慢!我的马正撒尿呢!”
众人呵呵一阵大笑。
岂料,那马尿顺着桥顶木缝,混合着雪水,直向田简肩头滴来。
田简强忍着,脸色立即羞红了起来。
高韧不忍相看,又不敢动身子,怕被敌人发现,便用手掌接着,那马尿滴在手上,反面溅了狄洪一脸。
狄洪不动声色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好了,他娘的,尿个没完呀!走!”
“太狐兄弟,抓住田简后,别忘了飞马快骑报我一声!”
“那是!人一到手,我等兄弟都就安生了!”
这时,只见一个兵骑拍马来到桥头,道:“大哥!等等后面的兄弟们吧,大家都是来自野狼谷,乡里乡亲的,只顾前去,抓住了燕军残兵,请了功,只怕掉队的兄弟们不服!”
“好吧,再停片刻!”太狐坝说。
“你二人,今晚在哪里设伏?”断头桥边,传来乐池浑厚的声音。
“公子窟令我带兄弟在左人城附近设伏。你呢?”太狐坝说。
“我接到公子窟秘令,要我前往仇由山马家客栈查看!”乐池又说,“若是抓到了狄洪,怎么办?”
“公子窟有令,就地处死!”拓拔雪说。
“这是为何?”乐池又问。
“听说他已叛变投敌!”
“好吧!我带兄弟们到仇由山去!”
乐池带人率先走去了。
“大哥,在小山?战场上,狄洪那老小儿下手真狠,把咱们从野狼谷带出来的一个兄弟给砍死了!”拓拔雪说。
“我也看到了,故此,才让他将狄洪处死。”
“借刀杀人?可是,好象没有接过公子窟密令呀?”
“先斩后奏!兄弟们,此事绝密,反有泄密者,一律处斩!”
“遵令!”拓拔雪及手下二人纷纷说。
“那田简姑娘呢?该当如何?”桥下又传来了拓拔雪的声音。
“当然拿住!交给公子窟睡去!”太狐坝说。
“睡去?走!还啰嗦什么!抓住人再说!否则,都是白费!”
不一会儿,太狐坝等人离去了。
“狄洪,听到没有,他们要处死你呢!走,跟我前去牵马!”高韧说。
“去吧,管家。我到坡上那户人家等你们吧。”
说完,各自走开了。
稍时,田简推开柴门,进到院子里了。
只见这是一户农家小院,坐北朝南,建有三间草舍,破烂的房屋,东倒西歪,就像要被雪压垮了一样,另有西屋一间,房门俱无上锁。
东面借着陡峭的山坡,围成院落,院内堆放着三五堆柴垛,一堆堆劈好了的干柴,用不完似的码在一块,从院内墙根,一直堆到了大门外,两处柴垛上面,盖着破布,雪压布幔。
田简看看四下,却见无人,又见有清凉的山泉水顺着结冰的水道,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着。
下面有一个马槽子似的石盆儿和一口大缸接着水。
一大缸清水满满的,向外溢着,水面上结着一层冰面,似乎飘着一股温泉凝结后的冷气,盆面上飘着个葫芦瓢。
田简好奇的走上前去,伸手掏了半瓢水沾着嘴皮呡了一下,觉得有点凉,没喝,把水泼掉,将瓢放进了缸里。
回顾左右,仍然见马匹不见人,喊道“人呢?老大爷,你在哪儿?”
半晌,未见回声。
田简推开一间北屋的房门往里瞅了两眼,又往做饭屋里探头看了看,不禁感慨道:“门破旧,院己荒,寒风吹透百叶窗,灶台冷,土炕凉,屋顶结满蜘蛛网!”
话声刚落,只见老者从房后走了出来,一手柱着根虎头拐杖,另一只手拿着个酒葫芦,往嘴里咕咚咕咚倒了几口酒后低吟道:“饮此浊酒问上苍,何叫英雄不管娘,门依旧,月沧桑,不知老妇在何方!”
田简怔了一下,老者又喝了一口酒道:“姑娘,来找何人呀?”
“不为找人,是在找马。”
“牵上马快走吧,姑娘,老夫早就听说了,鲜虞军在四处找你呢!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什么都没有!”
“相问老者,如何尊称?”
“老夫无姓无名,无儿无女,风里来,雨里去!”
哦原来是个疯老头儿呀!田简心想。
只见老者年有六十,头发乱蓬蓬的,活像个野人一样,穿着一身儿棕黑色的深衣,样式十分宽大,,脸色却十分红润,两道眉毛齐耳长,一把白胡子,看上去并不显得苍老。
田简发现,疯老头手里的拐杖却是根铁棍,上半段镶着金,下半段镶着银。
田简忽然想起公孙弘在小山?里对她说的话来,问道:“老人家,你是公孙弘师傅?”
“不!老夫没有答应他,只是教过他几手武艺,估计那两老家伙,这回该收他了!用不得老夫操心。”
田简吃惊的说:“老人家,怎么可能无姓无名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疯老头笑道:“在此四方乡野,凡是见过我的村民们,都称我为赤脚大仙,除暴安良是老夫天职!”
“赤脚大仙?那是神话!”
田简说着,看了看老者的脚下,却未见他赤足光脚,反而穿着一双大号的狼皮平底鞋,破破烂烂的,都失去了原色,一只鞋上露着一只脚指头。
田简打趣道:“老人家,既是赤脚大仙,你怎么不光脚走路呢?”
疯老头哈哈大笑了好几声,说道:“这么冷的天,光脚走路还不得把老夫的脚冻掉呀 ?何况老夫今年已有六十,那能受得了!”
“哦”,田简佯怒道,你真是个怪老头儿!疯疯癫癫的,谁信你的鬼话!”
“不信也罢,本来只是个寻常人。”
“老人家,你真会说笑!”
“姑娘,路上,可否看到过一个背柴的老妇?”
“倒是遇到了一个!你到这里来找她?”
“是呀。”
“你为什么牵我的马?”
“那天,她对我说,虎奔营追人追得紧,让我出面管点闲事,别让孩子们遭殃;
看到你们从小树林中钻出来,我便猜出,是你们到啦!”
老者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就在这会儿功夫,高韧牵着马,手提宝刀,急急向院内跑来,高声问道,院中何人在高声说话?”
那疯老头说道:“姑娘,一路保重!你看这人,面相太凶了,老夫怕他,告辞!”
只见老者纵身一跃,向山坡爬去了,身子轻得像个惯于上山爬树的野猴子一样,转眼跑进雪坡乱树丛中,消失不见了。
“刚才是什么人呐?”高韧问。
“人称赤脚大仙儿!”田简怔着眼神说。
“什么!赤脚大仙儿?!”
“田简,一个山毛贼,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田简醒过神儿来道:“没有,不是!”
这时,带着包瓜、包有鱼和狄洪也牵马赶了过来。
狄洪道:“那个古怪老头,我见过,是个道门中人,据说,在一座山中,修了个道观,制了个五彩缤纷八卦炉,多年炼仙丹,长生不老仙丹,一辈子也没炼出一个,打山匪是条好汉,年轻时,打出了名,人称赤脚大仙。”
“我说呢!行踪那么超凡”,田简又说:“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着他呢,人就跑了,真是的。”
“你来这里干嘛?”高韧问。
田简道:“来找那个背柴的老妇。”
“噢,这里就是那个老妇的家呀!”狄洪又道:“敌人刚走,别急着走出去,谨防被发现,不妨在这里转一转,看一看!”
众人在院中察看了一番,进到厨房间,只见土灶台上落了一层灰,包瓜揭开锅盖儿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大概一两天不见炊烟了,锅底儿上生出了一圈黄色的铁锈,十分无趣。
“到妇人住处暖暖身子吧,方才,我推门看了看,屋里还行。”田简说。
大伙相跟着向北边茅屋走来。
田简飞跑上前,轻轻推开房门,扑籁簌的掉下来一些灰尘之后,众人来到了房内,只见土炕上落了不少灰尘,竞无落坐之处。
只见墙边上放着一个红木厢子,包瓜将它搬到屋中间,说道:“大伙在厢子上稍坐片刻吧!”
众人发现,原先放厢子的地方,有块盖板非常显眼,田简指着它说:“有秘密呀,包瓜,掀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