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简转身走开了,站在院中寻思着什么。
狐长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
包瓜上手就要用绳子去捆绑狐长风。
高韧挥手道:“且慢!”
话音刚落,他便一步跨到狐长风面前,道:“狐军师,咱虎奔营这些年,抢夺来的金银宝物藏到了哪儿?
就算转移走了一部分,总还有零星存货吧!
兄弟我这次出来,手头有点紧,在院子里,屋里屋外,寻了半晌,也未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兄弟,能不能给我指点下迷津?嗯?”
狐长风贼贼的看了高韧一眼,一低脑袋,更不吭声了。
“说!”高韧怒道:“狐长风,你瞒不过我!本将从事行伍己有六七载,鲜虞军的规矩,我又岂能不懂!若再不说,我便不客气了!”
狐长风见推脱不过,声音沉沉的说道:“高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抢来的金物全都上交了!”
“上交了?不可能!若是上交到了营库,乐池将军,怎么还跟公子窟哭穷呀?他为你们,向上面要粮要物,这事,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怎么,你反倒没听说过?”
狐长风还是硬着头皮不说。
无奈,高韧踢了狐长风一脚,又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出着气没?还是被老子吓傻了?
再者说,两军交战这么多年,你们虎奔营的底细,我能不知道?
你们鲜虞军卒,无论老弱新卒,缴获回来的物品,哪个不是见缝就塞!
私藏宝物,始于你们祖宗!
传不传,都有这种习俗!
早在草原上牧马时,他们夺回来别人营盘的金物,从不主动上交,衣袖子里,马靴子里,奶桶子里,屁股蛋子后面裤兜里,车上臭皮囊里,不管什么地方,到处乱塞!
被上官发现后,为了藏金藏银,便在草地上找老鼠洞!
忽一日,大头领阿可尔汗,带领大军突然离去,结果雨水一冲,牧民们发现,鼠洞里金光闪闪!
不用手挖,两眼一看,到处都是金钗银钗!
金银首饰、金链子,玉珠子,藏得遍地都有!
学高明了啊狐长风,到了你辈这里,狡猾起来了,是吧?跟中山狼学会了游击之术不说,连藏金子,都诡异起来了,是吧啊?
“狐长风!”高韧突然大喊了一声,吓得狐长风耸了下肩膀,又听高韧道:“兔孙子你!都说狡兔三窟,你有几窟了啊?敢告诉我不?非给你把金子挖出来不可!
稍顷,高韧又道:“实话告诉你!方才,我在屋内角落里,寻到了两个老鼠洞,伸手一摸,居然发现,一点金货都没有!
别说上交金物了,就连缴获的燕人女子裤头,你们都往墙缝里藏匿!个个都是混帐东西!”
一时之间,高韧气上心头,连连说道:
“无耻!无耻之贼!
军中之盗!形同山匪!
给你们大王丢脸!
说到这里,高韧在狐长风脸上,忽然有了新发现,他紧紧盯着狐长风的脸道:“兄弟,好可怜呀,你这额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好端端的一张俊脸,就这么毁了?怎么一下子变成痞子脸啦啊?不光彩吧!
是被山匪用刀子胁迫到了?还是盗墓时,被机关里的木杆子给砸着了额头,嗯?
说!不说就吃我一刀!
我替老天爷,再往你脸上添一道血杆杆,你看怎样?
金物藏在哪里?藏得多不多?
少点也行,老子不贪,只要够用即可,你说不说!”
狐长风终于抬了抬头,开口道:“高将军,金物确实没有!”
说完,他又谨慎的看了高韧一眼,怯生生的说道:“要有,小人还用去抢姑娘?用钱直接买下于桐,不就行了嘛!
再说,谁不想多捞点金银呀,没有就是没有,我也是无可奈何!
实话说,小人倒是很想花点钱,给自已买条后路,让你们放了我,可是,小人实在是没有!”
“没有?要说没有,那也是你同行兄弟,你这么聪明,还能没有?”
狐长风像打了蔫的茄子一样,低着头,又不吭声了。
“去!”高韧给包有鱼使了个眼神道:“把小姐叫来!我看,这小子色得很!让他多看两眼,给我提提神!我好问话!”
就在这阵功夫,不知田简跟石子方说了些什么,只见石子方挎上了马。
田简拉着于桐的双手,说:“走吧!路上平安!”
于桐突然向田简身子扑了过来,两个姑娘拥抱在了一起。
正逢包有鱼赶到,说道:“小姐,高韧说,让你过去一下,狐长风始终不肯说出金银埋藏地点,我看八成是有!”
田简道:“小鱼哥,来得正好,你把于桐抱上马,让他俩先走吧!待时辰久了,赶上虎奔营的人马回来,可就糟了!”
看样子,于桐不愿意走,拉着田简的手,扭捏了两下,忽然被包有鱼一把抱起,转身送上了马背。
“谢谢你救了我!小鱼哥!我住燕下都,有事可去找我!
你住哪里?
我住民巷街六合院,门前挂着块于字招牌!一进门,你就说你是小桐哥哥,门童就能放行!”
于桐满脸绯红的说,目光里含情脉脉。
好!包有鱼拱手道:小妹,到时候,我请你吃酒!
石子方端坐在马上,闷闷不乐的说:“搂上腰,搂紧点!才多大点毛孩,就这么多事!哼!”
随后,一挥鞭子,喊了声驾!两人走了。
快到大门口时,于桐回首道:“小姐,等日后到了燕下都,我会找你去的!姐姐!我走了!你多保重!”
于桐的话声里,带着哭的腔调,田简听出来了,她向前追着于桐说:嗯!走吧,于桐!后会有期!”
田简热眼巴巴的看着石子方把于桐送往燕下都,心里一阵心酸。
曾几何时,燕下都,是自己的家!如今家己无!
复仇路上,无前途,唯有这漫漫雪路,遮望眼,一眼看不到尽头!
曾几何时,她偎身将军府,手提花蓝,肩扛小锄,到府邸西坡种桑麻!
身后还跟着条鲜虞北犬,那条小狗,不时甩着小尾巴,它是那么的听话!
曾几何时,她置身于自己的桂香楼,俯身倚栏嗅花香,看那桂花满枝头!
有一次,身子向前探了探,一不小心,脚下不稳,差点向一楼,栽下个小跟头,幸好被侍女一把抓出,吓出了一身冷汗。
曾几何时,她想学骑马,抬腿走进马厩,刚摸了摸马屁股,一蹄子踢来,差点把胳膊踢飞,吓得哇哇大哭,象个小孩子一样。
侍娘轱辘秋芬听到哭声后赶来,非但不好生安慰,反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曾几何时,她不吟诗不学绣,上树爬墙,顽皮倒乱,让爹叹气来,又让母亲忧。
五月里,槐树花开,她爬上墙头,扒着树枝儿,站在墙头吃槐花,一只野猫从屋顶子上跳下来,直落肩头,吓得她魂飞魄散,浑身都发抖!
十月秋,枣花落,枣子青青不该收,一时性急,她让家丁搬来梯子,一下子登到梯顶,摘枣尝鲜,母亲赶来,看到女儿爬得那么高,吓得两腿发软,连句“田简下来”都没敢喊。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目下想来,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呀!
可是,这一切,皆一去不复存了!
田简这样想着,神思恍惚中,竞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不知依然身处敌营。
包有鱼见小姐久久望着于桐远去的方向发怔,站在身后,轻声叫道:“小姐,小姐!田简姑娘!高将军等你呢!还不过去?
狐长风那小老儿、太难侍候了,我看还得你出面,快去看看吧!
没事,小姐!问不出藏金地点来,就算了!咱逃!保命要紧!”
这时,田简才回过神来,说道:“哦噢,叫我呢?走,咱走!一起去办了他!”
路上,包有鱼道:“小姐,你看狐长风这小子,是不是个怂包?”
田简捂着一半嘴,边走边轻声道:“其实,我觉得他不是个怂包,估计人家在心里讲的是龙蛇之变,别看他一见我就跪,那是在装可怜!”
“你怎知他是龙蛇之变?太会夸他了吧?小姐!”
“小鱼哥!”田简停下了脚步,拉着长调甜甜的叫了包有鱼一声,道:“你想呀,人家五行八卦图都研究上了,还能不懂点做人之道?
“嗯嗯,我看,这小子鬼得很!估摸着肚子有点学问。”
“怎会没点学问?坏水也不少!”田简又道:“你发现了没有,那张五行八卦图,被他那只小脏手,都摸得起了毛边,图上先天、后天四个字,摸来摸去,字迹都少了一半!”
“哦小姐,先天后天,我是说图上那些黑白点,你也看不懂?”
“看不懂!人家那叫绝学!恐怕是,先以千年的龙马为师,后有万年的神龟施教,谁知道其中有什么道道呀,说不定还真有个恩师指点呢!”
“噢,小姐,你问问他。”
紧说着,两人来到狐长风面前,田简神情严肃的说道:“狐长风,本小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要老实交待。
方才,问你话时,记得你反剪着双手,对石子方趾高气扬的说,你师傅是骊山二老,还说不要把你掳小姑娘的事告诉师傅,有没有这回事?
狐长风兴奋的在田简脸上和胸前瞟了两眼,微微笑道:“有有!”
只见他伸出手来,偷偷勾了勾田简的小指头,脸上流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来。
“你想干嘛?怎么这么坏!”田简说。
狐长风伸手在眼窝子里,干擦了两下,苦咧咧的说道:“小姐、田简!高将军逼我说我手里有黄金,我不说有,他就骂我是个色鬼。
我不勾你一下手指头,怎么对得起高将军呀!
故有此举!并非小人好色也。”
“歹!狐长风!”高韧突然说道:“老实点!手脚别乱动!他娘个割袍!怎么反倒把老子说成是个坏人了呀?我看你是想找揍!”
狐长风顿时安生了下来,可目光却不停的在田简脸上扫来扫去。
田简袖着双手,直着身子,俨然而立,语气委婉的说道:“狐长风!我脸上有小蜜蜂在采花?还是胸前有飞虫?你看够了没有?”
“看够了!”狐长风说完,低下头来。
“黄金宝物藏在哪儿?”田简问。
狐长风贼溜溜的往院心看了看,目光游移不定。
他的眼神立即引起了田简的怀疑。
难道藏在院子里?田简想。
“说!到底藏在哪儿?小心小姐失去了耐心!”包有鱼嚷嚷着。
“小姐,我说没有,你偏说有。
找去吧!找到了算你们能耐!
找不到,也要放了我,行不?
“不行!”田简说。
“让我走吧,行行好吧!小姐!老天爷在看着呢!”
“这么说,是有了?咋不早点跟我说?”高韧骂道:“混帐东西!”
“高将军,屋里院外说不定会有!这谁能说得清呀,将军,你老人家亲手给我松开绳子吧,我帮你们去找,咱兄弟们一块找,才有可能找到!”
“不行!小姐,你看,这小子想跟咱们玩金蝉脱壳!”
“这我还能看不出来,狐长风”,田简又道:“于桐虽然走了,可是绑架少女的事,还没完,咱得接着来,包瓜包有鱼!”
包氏兄弟纷纷拱手道:“在!”
“问不出来,咱就不问了,说不定真的没有,没有就没有吧,算咱白问。
把狐长风绑了,扔到关押过于桐的那个夹皮墙、黑窟窿里去,让他尝尝被捆绑的滋味!赶紧去扔!”
“听令小姐!”二人拱拱手说。
“也给狐长风找块裹脚布去,堵上嘴巴!捆我那天,臭死我啦!”田简说。
“是!”
包瓜和包有鱼,立即轮开绳子,一圈圈在狐长风身上绕了起来。
狐长风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挣扎着身子,喊着:
小姐,放了我吧!
田简!小祖宗,手下留情!
快叫你兄弟们,住手吧!
田简,小美人!咱不为敌了行嘛,将来嫁给了公子窟,咱可是一家人呐!
兄弟们呀,为什么要捆我呀!
田简,我又没出去惹事!是你找上门来的呀!
不管狐长风怎么说,任他怎么嚎叫,田简认定,狐长风绑架于桐,罪不可敕!
她站在狐长风面前,就是一言不发!
功夫不大,包氏兄弟便将狐长风捆了个结结实实。
忽听扑通一声,包有鱼一屁股坐在了身边的车把上,当场就把袜子从脚上扯了下来,起身挥着那双臭袜子说道:“走!”
“别介呀!包里有瓜,包里有鱼!好兄弟!两位好汉,好哥哥哎!这使不得呀!”
“怎就使不得!”包瓜一怒,说话反倒不结巴了,瞪着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说道:“你给小姐堵嘴,用得是臭袜子,如今轮到给你堵嘴巴,怎就使不得了?再喊找打!”
狐长风仍不死心的说道:“兄弟,别这样,我狐长风可是虎奔营头牌军师呀,你等不能虐待俘虏!”
田简道:“架走!”
包瓜包有鱼立刻把狐长风架了起来,向那间房屋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