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简和狄洪离开那个小山包后,向前走了约摸有二里多山路后,依鼓向云所说,隐在一片小树林后,翘首以盼勇士们归来。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终于策马赶了过来。
“田简,让你们久等了!”高韧说。
三个勇士翻身下马,众人一阵寒暄。
“我等、三兄弟,白、白白奔波了一场,累乎乎的!”包瓜乐呵呵的说。
“有人受伤了没有?”田简问。
“没有!”包有鱼抢过话说。
“没有就好,只怕五行拓那七个兵骑跟你们纠缠个没完,虽有险情,好在人员还没有走散,接着赶路吧!”
“好!”
他们在简单交换了彼此所知的消息,倾诉了路上与鼓向云的遭遇后,又出发了。
走了三里多山路后,忽听一座小树林前方杀声四起,刀剑相激发出的金属响声,顿时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小心!有敌军在交战!”走在众人前头的包有鱼回马说道。
高韧忙道:“隐避!快!”
众人牵了马,躲进那片小树林的侧面,隐藏了起来。
不明敌情,大家觉得,憋在林子里,比在外面还紧张。
各自拴好马匹后,高韧发令交给包瓜、包有鱼兄弟俩看管,然后带着田简,和狄洪一起,踩着林中积雪,穿行了两三百米后,透过树木缝隙,向外悄悄观察动静。
只见三十来个鲜虞军,与人数几乎对等的山匪帮,打得不可开交,刹那间,只觉得血肉横飞。
雪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尸体。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双方终于结束了战斗。
山匪们逃跑了,一小股一小股的,四处逃窜。
鲜虞军最终大获全胜。
尾随在高韧他们身后,一路追来的五六个鲜虞兵骑,大概错把被打散的土匪,当作高韧他们的燕人军了,随着追击的鲜虞军,一路向东追去了。
本来得胜的鲜虞军兵骑,见突然来了六七个援军,突然兴奋起来,大喊大叫着。
乐池将军见势挥手道:“兄弟们,包围山匪、乘胜追击!” 说完,众军兵一起抡起鞭子,各自嗷嗷叫着,象围捕和驱赶猎物一样,在乐池将军的带领下,向山匪们追去了。
二十来个山匪狼狈逃窜,拼命向东逃去,最终在一个山弯处,消失不见了。
这些人走后,田简他们才从树林中走出来。
包瓜笑道:“山、山匪们救了兄弟们一回。”
众人也都开心的笑了,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方才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但对他们来说,前景并不乐观。
虽然自己人没跟敌人交手,但这意味着,鲜虞军还活跃在山间,他们和鲜虞军,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冲突,进而引发战斗。
田简感慨的对狄洪道:“管家,鼓上云说得对,山下真有敌军,不管埋伏谁,都是在埋伏,我看前途凶险呀!”
“依老夫之见”狄洪接过话来说道:“公子窟很可能为我等布下了天罗地网。”
“走吧!”高韧提刀催促道:“管它是什么鸟网!反正得想法逃出去!不能在这里白白等死!”
且慢!研究个敌情再说吧,韧哥哥。”
众人碰头商量了一番后,决心继续赶路。
但是,他们再也不敢走大道了,最终决定转投偏避一点的小路而行。
于是,众人沿着山下一条看似官道的坚实小路,继续向西前行。
这是条旧时的驿路。
两侧陡峭谷深,山岭林立,也是个景致不错的去处。
不到一个时辰功夫,一行四人,穿滏口陉、过仙人洞,从天门口,打马向西,马不停蹄的走着、跑着,路边石屋驿铺,一闪而过。
为了不耽误功夫,他们沿着林间小道向深处走去,不禁越走越远。
后来发现,他们在一座树木浓密的老林子里穿行,原来迷了路。
走出一片林子后,众人来到一片宽阔地带,只见对面有个山坡,入口处,隐隐现出一条可以西行的小路。
令人高兴的是,他们发现,一位年迈的老妇,身上背着一捆干柴,姗姗向他们走来。
田简看了,却一阵心酸,说道:“韧哥哥,随我前去看看!”
众人拍马而来,走近一看,那副干柴约有二百多斤重,压在老妇瘦小的身子上,就象背着一座泰山一样,一步三摇晃。
大家吃惊的发现,老妇十分顽强,仿佛有一种信念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奋力前行。
田简跳下马来,说道:“大娘,这么难行的雪天,还出来背柴呀?”
老妇弯腰看了田简一眼,没有说话,艰难的向前迈动了步子。
“大娘,不少背点,这么重!让人看着都心疼!田简又说。
老妇怔了一下,还是不说话,吃力的向前走着。
田简跟在老妇身后,大声道:“大娘,耳朵聋不聋呀,听不到么?我在跟你说话呢!”
老妇三缄其口,不管田简怎么问,就是无语。
田简对众人道:“还不下马!不觉得老妇可怜呀!”
众人一笑,纷纷跳下马来。
田简给高韧使了个眼神,高韧会其意,连忙跑过来,帮老人从背上移下了干柴,说道:“儿子呢?”
“死了!”老人爽快的说。
“怎么死的?能告诉我么?”田简问。
“是战死的么?”狄洪忍不住大声道。
老妇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说道:“不是!是被抱犊山山匪用箭矢射死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老妇急喘了一阵,说道:“是在攻打土匪山寨时,中了毒箭。
要是战死在疆场就好了,那才算是为国捐躯。
一年前,儿子从家中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田简悲从心来。
听着老妇悲惨的遭遇,忽然想到了死去的父亲,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直流而下,连忙躲到一边,擦泪去了。
“唉!”老妇叹息了一声,道:“真是个窝囊的孩子!竟然败在了山匪手下,可惜!
对了,他叫苏星,混山匪窝时,出名的很呐!年轻人,你们认识他不?”
众人应道,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大娘,你儿子为民除害!也算是烈士!
你儿子是条好汉!
一定是个抱犊山勇士!
不,还得是个大头领!
“谢谢你们夸奖,一个疯老头也是这么夸我儿子的。-----哦,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称呼他是赤脚大仙!那个老汉,才是剿匪的总头目呢。
我儿子只是他的手下。
这是我儿子死后,他到家里救济我时,亲口对老身说的。
田简道:“老婆婆,今年多大高龄?”
老妇从腰间摘下一个水葫芦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后,一抹嘴,轻叹了一声道:“唉,不老!还能干呢!就是脸上皱纹多,才五十出头。”
“啊?老人家,我叫他们用马,帮你把干柴驮回家吧。”田简说。
“不用了,好孩子,我家在老西边呐!回到我家,得绕个弯路,从这片小树林里先得走出去,还得绕行十里多山路呢!那样太远!”
“这就怪了”,田简又说:“老人家,那么远的路,你一个人怎么把这干柴背回家呀?”
老妇开心的笑道:“实不相瞒,我这柴,不是背给自己烧的,家里有的是!”
“这柴,也不是你自己砍的吧!”
“你猜对喽,姑娘,是老身从近处弄来的,散在路边,没人要。”
“你这是要背到那里去呀?大娘?”
“背给一个鳏夫烧!”妇人又道:“没儿没女的。哦、他儿子是战死的。
老妇想了想又说:“这事我得跟你们絮叨絮叨,该说得说,不说没人知道。
说来,那老汉有两个儿子,二儿子跟在我儿子身边,逢年过节,儿子回不来,就常常安排他回乡探亲,顺便往家里给我捎回书信,一念好几遍呢!
那孩子打山匪很勇敢,后来,跟我儿子一起死在攻打抱犊山山匪那场战役里了。
他大儿子厉害,在军中,立了首功。
那年,鲜虞军攻打燕人军,那孩子不幸死在了鸱之塞,受了刀伤,倒在了城门楼子下,死前,还喊冲呢,挥着手,真是个勇士!
那老叟本来有个女儿,可惜,小时候得天花,死了,他老伴也早离他而去了多年。
老身想,人家都这样了,咱不能不管,咱得互相帮助你说对吧,孩子们?
对!是!众人抢着说。
“你看,昨天下了这么大的雪,我放心不下他,前去看看。
本该带点鸡鸭给他送过去的,可是没什么好带的。
原先,买过几只鸡,在院子里养着,不是让夜猫子叼走了,就是让山贼给偷了,反正没剩下。
想打只大雁带过去,给他炖口汤喝,可老妇又打不下来,也没我儿子射雁那种本事。
我便想了这么个办法,给他背一捆干柴过去,也算有点脸面。
只怕他早没柴烧了,我担心他会冻死!
如果没死,俺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感叹。
田简走向自己的马匹,取下包裹来,伸手在里面摸索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东西来。
她悄悄走到狄洪身边,小声道:“管家,给我几枚铜币花!”
不等田简把话说完,狄洪急忙将她拉到一边,皱着眉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此次逃难,事发突然,逃出燕下都前,多有不备,谁不走得仓促?
老夫身上所带银两,本也不多,岂料遇到将军出了事。
实不相瞒,目下,老夫身上没钱,不但花销完了,还有亏空。
府上,钱倒是不少,可是,都装到那辆黄金车上了,集中存放了。
这是你母亲的主意,要怪你怪她去。
是她叫我放在箱子里了。
这也是大家都少了个心眼儿的缘故,老夫估计你身上也分文皆无。
唉,老夫正为钱,暗自发愁呢,一直都没敢对你说,哪里还有钱施舍给老妇?
别说你心疼她了,连我都想施舍一下呢!
小姐,实在是没有办法,你忍一忍算了。”
“哼!我还没说施舍呢,你就说无,无就无吧!看你明天日子怎么过!”
田简说着,悻悻然的走到老妇身边道:“大娘,还是用马驮上干柴,送你一程吧,你说,该往哪走?”
早说过了,不用,姑娘“,老妇又道:”其实,没有多远,往东去,走二三里山路,有个村子便是,老身慢慢走便是,一路走下来,倒是能强身健骨。”
田简道:“包有鱼,你比包瓜聪明,你去吧!
把这捆干柴放到老人说的村口,然后只管回来,让老人自寻找去。
一捆干柴,又没人要。放心!我们不走,在这里等你,哪能落下兄弟,不见不散!”
包有鱼拱手道:“喏!听令小姐!”
说完,扛起干柴,放到马背上,找个绳子捆了,转眼打马东去了。
众人又跟老人说了几句闲话,最后,田简道:“大娘,问个路吧!往三汲乡怎么走?”
“去三汲乡呀,老妇知道,知道!不过,离此还远着呢!看样子,你们走错了路。
出了这林里,向西,寻一条小径,然后过个小桥,小桥北边有座城廓,绕过去,再走十多里地就到了。”
“目下这条路不通,是吧,大娘?”田简说。
“不通,里面有座大营寨,原是鲜虞军的大本营,当地人称作老营盘,又叫老盘子。”
“哦大娘,这条大路,为何不见行人呀?是不是因为雪天,山路难行的缘故?”
老妇道:“这闺女嘴儿真甜,一口一声大娘,叫得老身都有了泪花!
要说不见行人,那是不对功夫!一个时辰前,这条路上,零零星星还有几个兵骑走过呢!
“往常呢?”田简问。
“要说往常,这条道上热闹着呢,人来人往的,百步就有一个骑马人呢!”
田简想了想,问:“既然往前走是条死路,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呢?”
“咳!说出来,只怕你们要笑话老身了!
前面不是有个老营寨么?老身在墙头外,支了个凳子,叫来邻居家的两个小孩子,帮着,拉着,推着身子,就是说,老身是翻墙头过来的,这样能省去一半的山路。”
听了,就在老妇说话的这个当口,包瓜一直抬头看天,指望能看到一只大雁飞过。
虽说没带着弓箭,心想,说不定,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帮帮老人,甚至想到了从敌人手中夺。
他就这样似是而非的想着,听到老妇说到“翻墙头”这句话时,他又想起了儿时听说过的一则笑话,那是一个守寡了二十年的老妇,跟一个五十岁的老翁,翻墙头偷情,后来生下了个女娃的故事。
想到这些,包瓜突然来了劲头,挤身于前,问道:“大、大娘,你说是翻、翻墙头去见一个老叟?”
老妇笑道:“是!这孩子,老头和老婆,可没干过那种事!你别瞎想!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