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府的人办事极其高效,当日晚上便已经吃上了药膳。
这些食材在府外是经过了重重检查的,入了府之后还需经过多层工序,能在今夜便吃上黄芪党参炖鸡,阮画眠是颇为意外的,她还以为需要明日午时。
倒不是她急着吃,而是她这是配合好自己的解毒疗程的,容王的毒两两一解,解完两种之后身体大虚,所以光食补自然不够。
那自然早些吃上药膳就是好的。
此时的辞卿阁的小膳堂里几人才开始用膳。
“师兄,这位是不是真的能治好你体内的毒?我前段日子见你还是脉象极其虚弱,脸色也不好看,而近日脉象强劲了许多。”
风霖给师兄号过了脉,自然是清楚其中变化的。
这一次他回府见师兄脉象平稳了许多,面色也不似当初那般苍白病态。
“风霖,喝你的参鸡汤。”
清鹤盛了一碗参鸡汤递了过去,这师弟心性还未纯熟,在阿景面前说这些也不好。
“谢过师兄。”
风霖撇了撇嘴,这才接过了师兄盛来的鸡汤。
“话说我经过幽州的时候,幽州已经汇集了各方江湖势力,其中便有那赫赫有名的玲珑阁,只是未能目睹玲珑阁主风采。”
风霖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提起师兄的病情是不大好的,便迅速提前了自己回城路途中所见到的趣事。
玲珑阁是江湖第二大阁,已有百年,主要是查探各国消息。
“玲珑阁那老头都半身不遂了,你还一睹其风采,他说是知道你这般言论,必定以为你在暗讽他不中用了。”
清鹤夹了一块鸡肉塞进了风霖的嘴里,这师弟说话也没个把门的,也不知啥时候才能稳重些。
“宛南山与玲珑阁素日里没有交往,风霖你若是想见玲珑阁主需得以自己西泽小侯爷的身份。”
容词景抿了一口清茶。
目光却是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那碗芡实粥,那位还真的是费心了。
“啊,那我才不去看呢。”
风霖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西泽小侯爷的身份,这就是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一道枷锁。
一顿饭吃了许久,吃完了各自散去。
“阿景,你为何提起风霖的小侯爷身份,可是西泽国出了什么事情?”
清鹤跟着风霖离开,却是在半路借口闹肚子又折了回来。
担心师弟起了疑心,便不得不跟着。
“宗内探子来报,西泽镇远侯已经时日无多了。”
容词景摸着怀里睡得安稳的浮白,这黑猫与他颇有缘分,当初便留在了身边,倘若自己真到了那一日浮白又该如何呢?
他不是好的主子,浮白却是好猫。
“可是镇远侯这些年荒芜度日,沉迷于酒色,又何曾记得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你也信他是荒芜度日,沉迷于酒色吗?”
清鹤心下登时一惊,其实他是不信的。即使他年前曾亲眼见那位府上歌舞升平,见那位白日纵酒沉迷美色,可他还是不信的。
“可是在世人眼底是如此,在风霖眼中亦是如此。”
清鹤苦笑道,眼底露出了无奈之色。
他们没办法去改变世人的看法,甚至连师弟的看法也无法改变。
“过些日子便告诉风霖,且由他自己抉择,我们这些做师兄的,终究没办法一辈子护着他。”
“好。”
清鹤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推着师兄前往书房。
去往书房的路上,正好碰到青墨禀报。
“今夜的刺客是奔着未来王妃院里去的,根据衣服能看出是玲珑阁的杀手,但是出手的动作利落潇洒,还惯用长剑,应当是问影山庄的人。”
青墨手底下的暗卫与问影山庄的人打过交道,对他们的武功路数还是极其清楚的。
今日王府刻意放松了守卫,就是等这批刺客自投罗网。
所幸,也蹲到了这批刺客,要不然今夜可就白白撤下许多守卫了。
“共有二十人,斩杀了十三个,四个服毒自杀,还留有三个活口,已押往了王府暗牢。”
青墨接着禀报。
“还能让四人服毒自杀?这倒也不是青墨你的本事。”
清鹤揶揄了一句,那服毒自杀的倒是死得轻松了。
“只派出了两个暗卫,其他的都在府中各处隐匿。”
青墨派出的都已经是自己手底下较弱的那两个了,但还是没想到让那几个服毒自杀了。
“原是如此,青墨你去审问那三个活口,把问影山庄刺杀容王嫁祸给玲珑阁的消息透露出去。”
“是。”
看着青墨离开之后,清鹤这才继续推着师兄。
月影沉沉,树影斑驳摇曳。倾泻了一地的月光,照得路上的鹅卵石清晰可见,还能看见其中长出的杂草。
“阿景,我知你不愿牵扯无辜的人进来,可是生死困局你已然没有办法。那位当日在惊鸿宴上选了你的那一刻,更早从你救她那一刻,她注定是要被牵扯进来的。”
清鹤这才开口。
身为师兄身边最亲近的人,师兄一个眼神,他便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现在他微微皱眉,是在担心自己所行之事牵扯到那人。
他太了解师兄了。
“今夜是刺客,保不齐明日便会是毒药,那以后还有无数的刺杀。我身在黑暗,她却是身在光明的,她本抬眼是枝繁叶茂万物生,而今抬眼乌云蔽日云雨乱。我所行之事万般凶险,牵扯到的无辜之人已经够多了。”
容词景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知自己时日无多,也知自己沉寂四年筹谋十年只待今时,可他近日愈发心悸,愈发不知自己多年苦苦挣扎该往何处。
静默无言,只剩下轮椅滚动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那便是多她一个无辜之人又当如何?也罢,我该知你有自己的抉择,该知你万般慈悲。”
清鹤推着轮椅,抬过了门槛,这才说了一句。他最了解师兄,师兄是真的倔,他认准的没有人能改变。
见书房黯淡烛光微弱,他燃了些油灯,又去关了窗户,遮了那一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