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我们难道···先前一直都在画里么?”朱孝廉难以置信的问着秦一生。
“我也不清楚。”秦一生实话实说,倒也没显得太过于惊奇,“但我或许可以佐证一番。”
他想唤出实相图,但实相图仅仅只在心头展开,空白画卷延伸而出。
那四壁上的散花天女面露惊慌之色,慌忙想要钻入花瓣当中掩藏身形,可却难以抵御自身的消散。
心头实相图展露空白的画卷,细致入微的将兰若寺中的画壁全数吸纳,分毫不留,那空白画卷中也逐步生出散花天女之形。
最终仅仅留下空缺的四壁。
实相图中也多出了散花天女之画,而后又被卷起。
实相图也归于寂静,仅仅在心头散发微弱光华。
他以大罗洞观内视己身,发觉实相图似乎正在蜕变着,他此刻才想通。
脱胎于画壁的实相画技仅仅只能在画壁中展露神异,而由实相画技所生的实相图也仅仅只能在画壁当中表现出非凡神通。
只是这并非说实相图在现实不能使用,而是实相图目前的成长性还不足以支持它在现实展现。
他能够察觉到,想要让实相图完成蜕变,还得自己多作画才行。
但作画这件事目前先不着急。
“是了,我们现在身处现实之中,我们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在画壁当中。”
听到秦一生的肯定,朱孝廉长舒一口气,脸上表情不由得庆幸了起来。
“太好了!我差点以为要和锦娘一别两宽了。”
“你还有脸讲?你在画壁里说的话要是给真的锦娘听见了,你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到时候你们就各生欢喜吧。”秦一生没好气,但还是继续骂了起来,“能娶个这样迁就你的妻子你还不知足?吃屎去吧你。”
“是,生哥说得对,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现在就改。”朱孝廉赔笑道,但随后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还得感谢生哥把我们给拉出来啊,不过一生,你是之前就有这种仙人手段还是最近才有的?”
“最近才有的。”秦一生随口答道,“别想着让我教你,我自己都还是短命鬼呢。”
“啊这?”朱孝廉一脸疑惑,而后嬉皮笑脸了起来,“我是说,有没有那种房中术分享一下?你别会错意,我是想好好补偿锦娘。”
秦一生白了一眼朱孝廉:“你那是补偿?道歉是要用心的,不是用鸡的,你下贱。”
“我不下贱难道还太监?”朱孝廉理直气壮。
秦一生没理他,转头看向孟龙潭:“龙潭,关于如何把你老婆还给你,我大概有了些眉目,等我回去以后,可以试一试,但是结果可能不会如你所愿,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没事,你能帮我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孟龙潭歉疚道,“也是鬼迷心窍,我居然会想要杀了你。”
“龙潭,你认真的?”朱孝廉也收敛起了嬉皮笑脸,严肃的问着孟龙潭,“你真的想杀了一生?”
“没事,你欠我一条命。”秦一生认真的说,也眼神制止了朱孝廉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知道。”孟龙潭郑重的回答道。
“但愿没有还你这条命的时候吧。”朱孝廉望着二人,长吁一口。
“行了,下山吧。”秦一生推了两个人一把,但出门以后还是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四壁。
香炉中的残香仍有留存,青烟袅袅,扑向墙壁。
“幻由人作。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秦一生没有由来的感叹道,
“幻象并起,其实都是人心妄动,但真实还是虚幻,又怎么能区分的那么清楚呢?还不是只能随波逐流么?无论仙凡,或许也只求能在此间问心无愧吧?”
“问心无愧何其难也?”孟龙潭听到秦一生的感叹,便问了一句。
“那就只能做事之前先问问自己的心了。”朱孝廉补充道。
“也许吧。”秦一生不太确定,只是跟着两个好友下了山。
只不过下山的三人并未注意到,
兰若寺内,墙壁上,有一个淡淡的轮廓缓缓显形,逐渐完整。
原是一老僧,双掌合十,结跏趺坐,好似打坐参禅。
斑驳墙壁之上,老僧巍然不动。
那残香也逐渐燃尽。
香灰散落后。
老僧的眉头好像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
【当前余寿一年。】
秦一生苦恼无比:“怎么一个志异事件过去我就只剩一年可活了?这合理么?原来还有两年半呢,怎么一下就花了那么多?”
【你自己氪的。】长生录补刀。
“的确,早知道我就不氪那么多了,那么实相图的潜力如何?这你不会还要我支付命数吧?”
【支付命数可以详细解释,不支付命数只能粗略点评。】
“那你粗略点评一下吧。”秦一生能不氪命就不氪命。
【前景远大,你多画画。】
“啧,说道画画,还得把孟龙潭他老婆还给他才行,现在姑且试一下吧。”秦一生想着,便在书房准备好了墨宝。
尽管实相图目前还无法于外界展开,但秦一生本人的画技仍旧留存,更不必说臻至巅峰化境。
上好的寿纸在面前铺开,再以镇纸压住边角,
这纸产自寿城,韧而能润,光而不滑,特点极多,无论是书法名家还是墨画大家,都喜爱用这寿纸,何况这寿纸不单单作为贡品,更是许多商队销往他国的硬通货,因此价额颇高。
烟墨入水,轻慢细研,如同日照香炉生紫烟那般,带着些许微小紫意的墨锭在水中有如生烟般扩散,直至清水全数化为黑墨。
上等狼毫细尖笔沾了沾墨水,秦一生闭上双眸,回想着梦华的模样,此间毫无迟疑间便随手挥洒滴滴墨点,往复三次,墨点密集散乱却暗藏次序。
其后笔走龙蛇,将墨点一一连接,淡淡墨点被笔尖拖拽,便在画中留下墨痕,以点连线。
一个大致的轮廓隐隐成型。
而后他便沟通心头实相图。
“梦华姑娘,在下这就将你的画心注入到这幅途中,届时将你送到龙潭身边,省的你背地里腹诽我不懂情爱棒打鸳鸯。”
那颗梦华的画心猛烈跳动:“真的么?”
“我没必要骗你,你留在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牛头人?牛别人也就算了,不能连兄弟都牛,等会你便听我号令,成画之时将你注入其中。”
梦华的画心不懂什么叫牛头人,但听到秦一生会帮他再见孟龙潭,也就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暗自兴奋的等待秦一生号令。
不过她却也能借助实相图一窥秦一生画技。
轮廓已成,秦一生不再甩墨,而是提笔勾勒,闲庭信步一般轻松写意,看似随手可实际却留有妙意,轻描淡写间画中女子的含情脉脉便跃然纸上。
“气韵生动,这画技得是一品了吧。”梦华稍许惊讶,“难怪能在画壁当中引动实相。”
画分六品,第一品便是气韵生动,简言之便是画中风致韵度自然生动,也可以说是画中景物人像有真实般的“精气神”。
而秦一生的每一笔都犹如在为画中注入精气神。
但见其落笔,暗自思考一瞬。
“梦华姑娘,请进去吧。”他说道。
梦华已然迫不及待,默许实相图将画心放出,而这画心也正欲流入笔尖。
画心刚巧到达笔尖,秦一生便毫不犹豫为画中女子点睛,
水到渠成,分毫不差。
这一点睛之下,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生动又有光泽,似有灵韵灵性暗自酝酿,也似将要离画而去。
他也不再维持大罗洞观的开眼,将笔放下后有些虚脱般的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来。
刚刚的绘画让他充分了解到了实相图的能力,他所绘的每一幅画都能被自己赋予精气神的灵性神韵,但自己也会有所消耗心血精力。
可换来的却是画生神异。
梦华于画中欠身行礼:“多些先生大恩大德不计前嫌,小女子感激不尽。”
“不要说做牛做马也别说以身相许,等我休息好了就把你送给龙潭,以后你在这画中好生修炼,争取早日化作人形,但我若知道你为非作歹,我就把你烧了再扬了。”秦一生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虽然仍旧虚脱,但也收获颇丰。
刚刚大罗洞观全程开眼,观着自己的绘画过程,其中感悟反哺实相图,也更是隐约为实相图当中的诸多画心雏形填补几笔。
每幅画都应该有心,只是没有几人能够画出。
休息的差不多以后,秦一生就将画处理好,一路晃悠到了孟龙潭的家中。
“龙潭,打开看看吧。”秦一生将画递给了孟龙潭。
“这是什么?”孟龙潭还奇怪着,但将画卷打开以后,脸上的神情也柔情似水了起来。
“梦华···”他低语呢喃。
“龙潭···”梦华于画中仍旧含情脉脉。
秦一生能够理解,孟龙潭和梦华在画壁当中度过几十年,恩爱有加,然后被扔到实相图里经历人生实相中的种种不如意,梦华一定也是不离不弃,两人一路走过风风雨雨,互相扶持。
能够陪伴孟龙潭这么多年,想来她的这颗画心也盛满了仅限于孟龙潭的人间情爱。
理解归理解,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又低声吐槽了一句:“恋奸情热。”
但梦华和孟龙潭都没听见,孟龙潭郑重对秦一生行礼:“一生,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你真是···”
“别煽情,我最烦煽情玩尬的了。”秦一生双臂交叠,比了个叉,“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重聚了。”
孟龙潭便送秦一生出了门。
而后秦一生想到什么似的,调侃起了孟龙潭。
“龙潭,你知道么,把蝴蝶样子的白纸片拴在绳子上就可以勾引到菜粉蝶,菜粉蝶会把它当做一个漂亮的异性,甚至纸片不是蝴蝶样子都可以。”
“我知道啊,小时候你不就经常这么玩么?”
“居然会有动物把纸片当做异性,真是太好玩了。”
孟龙潭没听懂,只看到秦一生憋不住笑的走远了。
——
兰若寺里。
画壁上的老僧眉头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画壁被谁破了?”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全无半点情绪。
“呵,倒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