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朕与你说想在你大岳国都放一场烟花,你格尔单为了与朕套近乎,专程搜刮了全城的烟花为朕送来,让朕关着门便造出了这些弹筒,剿灭你格尔单的大军。如此说来,今夜你格尔单的大军全军覆没,你格尔单可谓是功不可没。”
正这时,头顶传来慕容景那幽远淡漠的嗓音,那嗓音毫无平仄,毫无感情,像是从地狱里窜出来的鬼声一样,与方才那些大昭大军丢出来的褐黑的东西一样骇人。
格尔单脸色惨白,心口狂跳,浑身剧痛得难以忍受,恨不得即刻拔剑自刎来缓解这致命的疼痛。
然而,他此际却照顾只蝼蚁一般备慕容景踩着,狠狠的踩着,他根本无法动弹半许,甚至能够清晰感觉到慕容景身上有着的不屑与杀气,仿佛下一刻便要阴狠的要他性命。
他终究还是慌了,迷茫了,恐惧了,他从来都未想过他如此领兵而来竟未能占得半许上上风,更还被慕容景捏住了咽喉。
可他还不想死。
即便疼痛入骨,耻辱至极,他还是不想死,不能死。
“皇,皇上,皇上饶命。”待片刻之际,他终是努力的从牙关里挤出求饶的字眼来。
他后悔来,真的后悔了,后悔今夜听从父亲之令来与着慕容景做对,更后悔如此干脆的与慕容景撕破脸。
却是这话一处,便得了慕容景轻蔑而又凉薄的笑声,“开弓便无回头箭,你既已领兵过来杀朕,此事已然发生,朕便留不得你性命。说来,这些日子在大岳国都里,倒是多谢你照顾了,朕最开始也不曾想过要你性命,只可惜,你格尔单胆敢对付朕,胆敢领兵来,便已无活命的必要。”
依旧是清冷而又幽远之嗓音,似从地狱里飘出,凉薄刻骨。
格尔单一惊,正要惊慌的继续告饶,却是后话未出,慕容景踩在他脑袋的脚陡然用力,顷刻将格尔单的脑袋踩碎。
瞬时,鲜血飞溅,格尔单剧痛之下陡然死却,甚至都来不及惨呼一声。
鲜血,稍稍染花了慕容景的侧脸,光火映衬之下,将他俊美的容颜竟衬得有些妖异与冷冽。
周遭空气里也有血腥味肆意蔓延,刺鼻至极。
在场大昭兵卫皆觉格尔单脑袋破碎的场面太过狰狞于血腥,纷纷心有震撼,当即垂头下来,不敢再看。
慕容景垂眸朝格尔单扫了一眼,即便目光扫至格尔单的惨烈,眼中却无半点波澜。
仅片刻,他慢悠悠的掏出怀中的帕子稍稍擦拭脸上的血迹,森冷无波的目光朝不远处的一名大将落去,“差人将格尔单的尸首给大岳国相高调的送回去。”
他语气冷漠似冰,里面夹杂着些许傲然与杀气。
早就委婉警告过大岳国相认清自己实力,莫要轻举妄动,奈何大岳国相冥顽不灵,并不听话。
如此,他便杀他一个儿子,也算是送他的第一份大礼。
冷风拂动,寒气越发高涨,周遭之处,竟开始稍稍起了些冷雾。
待兵卫将格尔单的尸首带走后,慕容景才踏步朝大梁营地的主帐行去。
眼见他毫无半点要即刻离开的意思,军中几名副将面面相觑,皆为担忧,其中一人急忙朝慕容景跟去,紧着嗓子道:“皇上,此地危险,我军已不可久了,还望皇上即刻……”
话刚到这儿,慕容景头也不回的出声打断,“我们今夜的大敌,只有大梁大军。既是大梁大军已先赢撤走,我们自可在此安营扎寨,稍作休整,保存实力。”????????他嗓音格外的平静,似乎根本未将大岳国相等人放于眼里。
且留守在此的这个决定,也是他一念之间做的决定,且他明知此地本是大梁营地的地盘,且地处山谷,险象环生,并非好地方。
是以,在此安营扎寨的确是在冒险,可是他还没找到叶嫤,凌乱而又担忧的心绪说服不了他干脆的离开。
他甚至能够莫名地感觉到叶嫤就在些附近不远,他想给足自己时间来等,不愿错过,更也想亲眼见得叶嫤安稳,亲自将她重新的护在羽翼下,如此,他才可真正安心的去对付外敌。
可是,叶嫤究竟在哪儿呢?
心绪至此,心中莫名的发紧与哀愁。
然而身后跟来的副将却无法理解他的心境,开口又道:“可皇上刚刚才杀了格尔单,此举必定激怒大岳国相,到时候大岳国相再领兵过来围剿或是使诈……”
副将仍是忧心忡忡,眉头紧锁,中肯建议。
却是后话未出,便再度被慕容景出声打断,“有裴楠襄在,大岳国相之军到不了这地方。”
副将猝不及防一怔,下意识噎住后话,待反应过来后,脸上的忧虑之色更是浓烈。
“皇上是认为那大梁帝王会去对付大岳国相吗?可大梁帝王此人也是诡计多端,不可多信,万一他此番撤兵并非是要去对付大岳国相,而是要与大岳国相联盟该如何是好?且裴楠襄与那大岳的霓凰公主也纠缠不清,没准儿他不仅要去大岳国相为盟,还要与大岳的霓凰公主为盟,到时候这几方联合来对付我们,即便我们有火弹在手,但火弹数量有限,许是击败不了太多敌军。”
他嗓音有些发紧,这番话也全然发自肺腑。
他觉得刺激在此安营扎寨无疑是在等着别人来打,既是如此,又为何不乘胜追击,去杀大岳国相一个片甲不留。
正好方才大昭大军灭了格尔单的大军,士气威猛高涨,再加之他们手里又有弹丸,完全可以轻松的去灭了大岳国相大军,痛打霓凰公主的兵力,从而先将大岳之国拿下。
奈何,这点连他这个副将都想得明白,自家帝王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停军不前,安营扎寨,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副将满目疑虑与痛心,着实猜不透自家君王的心思。
却待这话落下片刻,便闻自家帝王再度幽远淡漠的出声,“常副将。”
嗓音一落,慕容景足下稍稍顿住。
副将心口一紧,急忙停下脚步,紧张的抬头朝自家帝王望去,却是恰到好处迎上了他那双幽深而又冷冽的眼。
那双眼里,卷满了威仪凛冽之色,傲然得不可让人亵渎与侵犯。
常副将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方才的那几番劝说之词越距了。
即便他是在担忧大昭大军的处境,担忧自家帝王被裴楠襄与大岳国相等人联合算计,但他都不该怀疑甚至妄想改变自家帝王的决定。
心思至此,他脸色也跟着稍稍白了起来,心口起伏得厉害,以为自己方才之举触怒了龙颜,正待难辞其咎之际,却是片刻之后,自家帝王仅朝他道:“朕心中有分寸,常副将与其在此一直坚持的劝说朕,还不如领人四处搜寻这大梁营地,看看是否有大梁兵卫不曾逃尽,再领人好生严戒这大梁营地,四处防守,莫要让敌军偷袭来犯。”
他语气平缓自若,这番话,也并非在生气,仅是在不深不浅的命令,不容人拒绝。
常副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敢再多言,当即恭敬的朝自家帝王点头,迅速转身离去。
夜,越来越深,周遭的风,也越来越凉。
在场的大昭大军稍稍整理了一下这大梁营地,也将地上所有横斜的尸首斗拖至营地左侧堆积,不消片刻,尸首便已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整个过程,叶嫤一直立在山坡上不言,脸色早已被复杂之色填满,心底深处,也起伏震动,压制不得。
先前本还在担忧慕容景安危,但如今看来,她的担忧已然多余。就凭方才那些大昭兵卫剿杀格尔单大军之举,便无疑是强势威猛,狠辣残忍。
她不知慕容景大军挥出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只觉那些东西落地便炸开,明火旺盛,轰隆巨响,虽无烟花那般绚丽多彩,但却是杀伤力惊人,顷刻便令格尔单大军全军覆没。
空气里,浮荡着浓烈的血腥味道,慎人发麻。望着营地外侧那被堆积而高的尸首,望着下方那些所有醒目的鲜血长流,叶嫤心中发紧发重,只觉这个地方,是个人间炼狱,毫无温度与人性的炼狱。
或许终究是她的心不够狠毒,对于慕容景来说,为求天下统一,便是杀光大岳之人都可,奈何真正亲临现场,看到那些所有旺盛的声名顷刻倒下,上千上万的家庭突然家破人亡,叶嫤心口发着颤,不知这些所有的帝王之争,江山之夺,究竟是否是个错误。
她静静的立在原地,四肢发凉,此时此际,心境格外的沉寂与平静,突然未有半点要去与慕容景汇合的意思。
毕竟,高高在上的他,势头正猛,根本无需她叶嫤帮忙,她若出现,许还会反过来成为威胁到他的累赘。
这般心思萦绕在心,叶嫤忍不住叹息一声,随即按耐心神的转身,正要去寻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身,不料刚刚转过身来,便对上了裴楠襄那复杂而又凝重的眼。
叶嫤猝不及防一惊,吓了一跳,未料他竟不声不响站在她身后三米之距,正待惊颤之际,却是这时,裴楠襄突然阴沉开口,“叶姑娘可知方才大昭大军对格尔单的大军用的人什么武器?”
叶嫤这才稍稍稳住心绪,淡然摇头,只话锋一转,“你何时站在这儿的?”
他满目起伏,“刚来这儿站定,奈何叶姑娘一直心系慕容景,一直在朝下面观望,便不曾察觉到我。”
叶嫤缓缓点头,深眼凝他,不再言话。
她叶嫤并非傻子,知他突然再度出现在这里绝非是专程过来看她这么简单。
如今他满脸的复杂,眼中略有忧色,也显然是对慕容景大军抛出的那些爆炸之物极其忌惮,是以,若是不出所料的话,他今夜若想赢得慕容景,他定会再度打上她叶嫤的主意。
毕竟,自信如他,的确没料到慕容景竟在所有人的不知不觉中拥有了那般致命的武器,他裴楠襄心存复杂与忌惮,也是自然,那么要在这等情况下胜得慕容景的大昭大军,他便只有一个法子:以她叶嫤为质,威胁慕容景。
叶嫤满心了然,见他一直不言,也一直不离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再度抬眸径直迎上他的眼,低沉道:“事到如今,我知你现在的处境,倘若你反悔的再度挟持于我,用我这条命来威胁慕容景,我也能理解。”
也不是不痛恨他的挟持,而是她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根本跑不出他们手掌心。也知他所有处境与遭遇,知他堂堂的大梁帝王不愿成为亡国奴,是以也能理解他此际再度过来见她的真正目的。
却是心头已然笃定裴楠襄会彻底将她挟持,不料片刻后,他突然垂眸下来,咧嘴而笑,“我说了会放过叶姑娘,那便一定会放过。我此番过来,只想再度看看你是否安好,再者,也想求叶姑娘一件事。”
叶嫤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凝他,未料在这节骨眼上,他竟仍是有意放她。
不得不说,他此举无疑是毫无理智,甚至为了兑现与她的承诺而要将大梁大军陷入危机,这岂是一个一国之君该下的决定?
她满目深邃的凝他,默了片刻,低沉问:“你想求我什么事?”
她也不知她叶嫤还能帮到他什么。
却是这话刚落,他咧嘴而笑,嗓音突然变得有些幽远,“这场战役,我的确是对慕容景轻敌了,即便有所布控,但还是及不上慕容景大军的那些威猛武器。我一直以为这些日子慕容景一直在忙着与大岳国相周旋,未料他竟在暗中制备这等惊世武器。”
说着,嗓音稍稍沉了下来,“我计谋不如人,自然难得上风。我也只求在我彻底输给慕容景时,还望叶姑娘能出手要我性命。我这个人啊,太过好脸面,此生从未看起过慕容景,即便是死,也不想死在慕容景手里。”
要她亲手杀他?
叶嫤深吸一口气,目光发颤,“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