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转头朝身后的大岳精卫们望来,低沉沉的道:“大昭皇后此人,务必得随本公子及时抵达大岳国都,不得有误,此事危重,事关公主的一切计谋得以实现,劳烦诸位先拖住大昭追兵,待来日在大岳国都重逢,本公子定让公主为尔等加官进爵,决不食言。”
嗓音一落,丝毫不顾大岳精卫们是否点头应允,便已极为自信的回头过来,足下越发加快,迅速带着叶嫤往前。
身后的几名大岳精卫下意识止步,眉头紧皱,面色汹涌起伏,复杂不已。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后,终是咬牙的转身过来,手指将长剑握得咯吱咯吱的响,纵是再怎么不甘,再怎么抵触,但此际,终究还是无法随心的逃跑。
而前方那些汹涌而来的大昭兵卫们,手中举着的火把摇曳晃动,犹如一条条火龙一般,狰狞的照亮了半边夜空。
他们知这些大昭兵卫来者不善,也知他们自己人数薄寡,一旦与大昭兵卫们交上手,绝不容易再脱身,却也正因为明白这点,才对墨殇口中所说的加官进爵之言嘲讽不已,然而即便如此,霓凰公主当初的话已然深深的印在了他们心里,他们不敢临阵脱逃,即便用这身血肉去祭大昭兵卫的长剑,也只能咬牙强撑,不敢退缩。
“打完这一站,便能彻底归得大岳了,兄弟们,上!”
顷刻,紧促杀伐的氛围里,其中一名暗卫紧着心呼喊一句。
瞬时,其余几名精卫也深吸一口气,长剑出鞘,陡然朝大昭兵卫们迎去。
苏晏满面紧烈,丝毫未曾将这几名大岳兵卫放于眼里,待见大岳精卫们举箭冲来,他双眼稍稍一眯,冷喝一声,“稍稍拖住这几人便是,其余之人,随本相一道援救皇后娘娘!”
这话一落,万军应声而喊,士气高涨。
却也片刻之际,两方汇合,大岳精卫们本是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被大昭大军围裹甚至踩踏,奈何危急之际,几名大岳精卫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物瞬时抛上天空。
却又同时之间,十来名大昭兵卫们的长剑陡然贯穿大岳精卫们的身子,待大岳精卫们双目圆睁,惨烈闷哼之际,那些被他们抛入半空的褐黑之物突然炸开。
刹那,半空中火光四射,轰隆而响,一道道浓烟半空落下,刺眼刺鼻,怪异难闻。
苏晏脸色陡变,急忙掩鼻,大呼一声,“此烟有毒,众军捂鼻!”
他嗓音极为难得的焦灼不已。
奈何现场混乱,能听得他这话的兵卫不多,所有人仍是朝前冲着,掩鼻之人却是少数,则待稍稍行得不远,后方大量兵力突然软倒在地,群群而倒。
苏晏脸色发紧,心中震怒不已,却是危急之际,只得强行按捺着心绪,继续朝姬宣与叶嫤消失的方向追去,却待一路追至前方的镇子城墙处,只见周遭一片空空,无声无息,根本未见叶嫤与姬宣的踪影。
他目光一沉,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隐隐发颤。
“搜!务必要搜到皇后娘娘,如若不然,尔等皆提头来见!”
他终究还是生气了,气怒难耐!
本以为此番领重兵过来围攻,不料仍还是轻了敌,让那姬宣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纵是心中对那姬宣百般厌恶与憎恨,但也不得不承认,姬宣此人,无疑是比那裴楠襄还要来得狡猾奸诈,难以对付。
冷风浮动。
周遭的树木,也随风震颤而动,摇曳不定。
而这泰兴镇的城墙外,便是一座高山,山上灌木丛生,树木密集,荒芜之至,根本无法下脚。
而此际的姬宣,则是一手握着一枚光影暗淡的明珠,一手揽着叶嫤,极其迅速的在林子里飞身而上。他的轻功极好,即便在林中飞跃,也是平稳之至,且内力深厚,耐力也是强劲,甚至揽着叶嫤一路飞上山顶,竟也丝毫不带喘气的。
整个过程,叶嫤都一直沉着脸色,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心底深处,早已是震撼难耐,压制不得。
方才,她本以为苏晏领着大军而来,姬宣只能强行逃窜,却不料姬宣早有准备,竟在泰兴镇那处城墙不远,早就掘好了一条极为隐秘的地道,那地道被高高堆积的落叶覆盖,再加之夜色浓烈,根本无人发觉,且那条地道也并非像是新挖,更像是半个月前便有人掘好了似的,地道也蜿蜒而长,一路通道了这座城墙外的大山的山腰处。
如此种种,来得极其突然,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她心中也积满了疑惑,有意朝姬宣逐一询问,奈何姬宣丝毫不曾顾及到她,仅是一路飞身而行,分毫不停。
待抵达山顶后,周遭的风越发猛烈,寒凉刺骨。
姬宣终于在山顶停了下来,淡然而立。
待垂头朝山脚下那一条条逐渐奔来的火龙扫了一眼,面露几许轻蔑后,随即便垂头朝叶嫤望来,悠然而笑,“苏晏虽也是精明之人,只可惜还是笨拙了些,就论今夜,他也本有机会救得叶姑娘,只可惜,他却满心担忧,行事也束手束脚,也正因为怕早些动手而对我们打草惊蛇,不曾在客栈里及时动手,从而错失良机,满盘皆输。”
他语气中染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得瑟与傲然。
叶嫤仅稍稍皱眉,满面冷冽,心中则是一派清明。
其实苏晏也非真正的束手束脚,也非笨拙,苏晏只是太过顾全大局,太过关心她,从而才会关心则乱,在毫无把握的救她性命之前,不敢轻易动手。
他只是,太担心她罢了,怕她受伤,怕她丧命。他也只是想稍稍等待一会儿,待想好万全之策后再动作,只是他也不曾料到,姬宣从始至终都未打算在这客栈多留,反而是选在了这入夜之际,迅速离开。
越想,心思便稍稍飘得有些远。
却是不及回神,姬宣已再度揽紧了她,再度开始飞身而起。
冷风不住的拂面而来,那一道道寒意像是猎刀一般割破了脸颊,疼痛之至。
叶嫤眉头越发皱起,面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而这回,姬宣的耐力仍是极强极强,整个下山的过程竟也毫无半许停留,反而就这么一路飞身而下,不急不喘的跃到了大山另一面的山脚。
此时,山脚仍是一片漆黑,冷风浮动,凉寒刺骨,却是如此冷冽的气氛里,周遭不远,似有成片成片细微的诡异声响扬动。
那些声响,像是轻微衣袂的摩擦声,但若细听,却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一道道浅浅的像是拉弓的声响。
叶嫤面色陡变,心口猛跳,只觉那些声音极为异常,就像是四方之中皆有埋伏一样。
却是正这时,姬宣竟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一般,勾唇而笑,慢腾腾的道:“叶姑娘莫怕,都是自己人罢了。”
说完,便稍稍扬声而起,“镇守此处关卡的,可是大岳的刘威刘将军?在下乃霓凰公主身边的墨殇,还望刘将军稍稍开关,放在下通行。”
这话刚落,周遭不远突然有几只火把亮起,光火浮动。
叶嫤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正有几人执着火把过来巡探,待那几人看清姬宣模样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其中一人道:“将军,的确是墨殇公子。”
瞬时,周遭顿时有大量火光燃起,阵状极大,叶嫤放眼望去,才见周遭兵卫重重埋伏,粗略预估竟有上千兵力。
仅是片刻工夫,兵卫群里便有一名彪悍且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踏了出来,那人的头发全然编成了鞭子,腰间配着弯刀,走路带风,霸气十足。
却待行至姬宣面前,便斜着眼睛从上到下的将姬宣大量,轻蔑的问:“你便是公子墨殇?公主身边那赫赫有名的面首?”
这话着实算不上什么好话。
只因大岳男儿都是骁勇善战,是马背上的勇士,而如姬宣这般女人身边的面首,只能算作小白脸罢了,哪里算得上男人。
刘威态度高傲,并未将姬宣放入眼里。
若非是要给霓凰公主面子,如姬宣这等小白脸,他一旦见了定是要杀之后快的,免得让这小白脸重回公主身边,扰乱视听,伤风败俗。
“的确是在下。不知将军可否放行?”
姬宣仅是稍稍挑眉,并无太大反应,仅不卑不亢的出声。
刘威冷哼一声,并无为难,只是正要对姬宣放行之际,目光又突然扫到叶嫤,面色微变,挑声而问:“这女人是谁?”
姬宣微微一笑,平缓自若的道:“在下手中的阶下囚。”
刘威面露几许微诧,并不信他这话,正要再问,却是后话未出,姬宣先他一步继续出声,“此女身份特殊,乃公主手中的一枚狠棋,在下不惜辛苦将她从大昭掠来,便是要让她辅助公主,灭得国相气焰。还望将军及时放行,在下还急着回去回禀公主,不敢耽搁。”
刘威半信半疑的将姬宣与叶嫤盯着。
眼见姬宣仅是随手将叶嫤勾着,似是将她当做了一件卑贱的物品,且叶嫤也满目的冷冽与狠光,整个人衣着狼狈,面容也极其的怪异丑陋,着实也算得上是丑女了。
刘威对叶嫤身份倒是有些好奇,只道是这世上还有什么女人能成为自家公主手中的狠棋呢?又或者,难不成这丑女人是大昭帝王的某个宠妃,又或者是大昭某个身份极其特殊的贵胄之人?
越想,心中倒是各种猜疑,却是正要继续对姬宣为难,不料正这时,山顶之处竟突然有大批火光蔓延而下,声势浩大。
刘威到嘴的话蓦地噎住,满面戒备。
姬宣适时出声提醒,“大昭追兵已来,还望刘将军严阵以待。这燕牙关乃我大岳极为重要的关卡,可不能被大昭的兵力破卡犯边。”
刘威冷哼一声,狂道:“大昭小儿岂能破我燕牙关?简直笑话!看本将不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说完,便抬手朝身后兵卫们一挥,示意为姬宣让路。
姬宣神色微动,再无停留,迅速带着叶嫤往前。
则待行得不远,便随手牵了一匹烈马,揽着叶嫤一道乘马而行。
夜色越发浓稠,冷意交织。
叶嫤被姬宣放在身前僵硬的坐着,源源不断的冷风径直吹上她的身子,冷得她浑身发痛。
这姬宣对她的确并无半分怜惜,即便是此番赶路,竟也要将她放在身前为他挡风,此人的心,的确是极狠的。
她强行强撑,心思也层层起伏,暗怒不已。而这整整的一宿,姬宣策马也无半许停留,则待刚要黎明之际,他终是策马抵达了大岳国都的城门,而后举着霓凰公主的令牌让守城之将开了城门,而后丝毫不曾停歇,一路策马奔至了城中南面的一处略是僻静的府宅前。
叶嫤努力的转着眼珠望去,只见这座府宅并非宏伟,看似普通,且府宅的府门顶上也正悬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正有烫金飞扬的两字:墨府。
叶嫤眼角一挑,心中微生诧异,却待刚被姬宣揽着下马站定,前方府门便突然有人紧急的打开了屋门,随即刹那,两名编着粗发辫的壮汉顿时踏门而出,满面震撼惊喜的朝姬宣迎来,待站定在姬宣面前,才满目释然的垂头下来,朝姬宣恭道:“恭迎公子回府。”
姬宣随手将叶嫤朝他们抛来,待两人将叶嫤接好后,才踏步往前,头也不回的道:“将此人藏入后院药筑禁闭,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
两人面露惊诧,纷纷垂头朝叶嫤望来。
姬宣已无耽搁,迅速入府,转眼便消失在府中小道的拐角处。
奔波几日,叶嫤此际早已是疲乏难耐,却仍是满心戒备,浑然不敢松懈,只得强行支撑,努力的保持着镇定。
待片刻后,两名扶着她的壮汉便开始迅速扶她入府,随即一路蜿蜒往前,将她送入了府中后院内的一间极其偏僻的屋子。
这间屋子有些大,分前屋与后屋,中间是以一道长长的屏风阻隔。
只是前屋与后屋都摆满了各种药瓶,更像是府中私设的专门炼制丹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