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正是这种神秘感,让她觉得他神秘莫测,让人心生恍然与不安。
他也并未耽搁,仅与她稍稍对视一眼后,便踏步入了屋门,待站定在她面前,才幽远平和的道:“大昭边关的关卡已至,皇后娘娘,我们该下船了。”
叶嫤神『色』微动,并未言话。
他微微而笑,笑容全然虚浮于表面,虽看似温柔,但那双眼中滑着的深幽之『色』却是格外的慎人。
“在下来扶你。”眼见叶嫤一直不言,他也并无半分怒气,仅柔然出声,随即便抬手过来搀扶叶嫤。
叶嫤眉头一皱,终是低沉道话,“本宫自己起来,无需劳烦墨殇公子。”
她态度坚决,说完,便抬手干脆的掀开被褥,有意自行下榻,奈何姬宣并未给她机会,反而是伸手便将她的胳膊握住,略是强行的制止了她的所有动作,待她抑制不住的冷眼观他之际,他轻笑一声,“皇后娘娘如今可是在下的贵客,且又刚从昏『迷』中醒来,在下岂能让皇后娘娘亲自受累呢?”
说完,不待叶嫤反应,便扯声而唤,“刘婶,进来为叶姑娘穿鞋。”
这话刚落,门外顿时有名满身粗衣的五旬『妇』人小跑入内,极为蹲跪在叶嫤的榻边,开始极其仔细的为叶嫤穿鞋。
那『妇』人满身拘谨,两手也稍稍有些发抖,每隔一会儿,便会小心翼翼的抬头朝姬宣扫去一眼,整个人瑟缩畏惧,似是怕极了姬宣。
叶嫤终是未言,兀自沉默。
直至『妇』人将她的鞋穿好,并专程为她整理好衣裙后,叶嫤才抬头朝姬宣望来,正要言话,不料到嘴的话还未脱口而出,姬宣突然用力,拉着她下榻站立。
叶嫤眉头一皱,到嘴的话下意识噎住,冷眼观他。
他仍是不怒,似已稍稍习惯叶嫤的这种眼神,只是嘴上仍是强硬的道:“在下有意宽待叶姑娘,不愿让叶姑娘受累,即便叶姑娘不喜,但也不能对在下太过冷眼相待才是。若不然,在下容易心生挫败,无心再顾叶姑娘死活。”
依旧是委婉威胁的话语,森冷得毫无半点温度。
这等白眼狼,她当初的确是不该救他『性』命,更也不该违背楚凌轩的意愿而强行保他,当初在江南时,她便该趁机杀他才是!
只是心境虽是如此,但这世间并无后悔『药』,即便心中再怎么憎恶再怎么不平,此番也只得强行咬牙承受,从而保持理智,不可再轻易的与他撕破脸。
心思至此,便也稍稍垂眸下来,任由睫『毛』全然掩盖住满目起伏的情绪,全然沉默。
姬宣对她这般反应似是极为满意,勾唇而笑,也不再就此逗留,仅稍稍用力,扣着她一路往前。
整个过程,叶嫤一言未发。待出得屋门后,才见江水壮阔,波澜起伏,一道道夹杂着江水独特水腥味的烈风迎面而来,竟是有些寒凉刺骨。
周遭,一片空旷,空旷得毫无遮掩,再加之天气也是阴沉,光线略是暗沉,似如整个天地间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道的荒凉与压抑。
“叶姑娘,小心足下。”
仅片刻,耳畔再度扬来姬宣悠然无波的嗓音。
或许是身后有那刘婶跟随,他并未在当众唤她‘皇后娘娘’,有意掩盖身份。
叶嫤这才稍稍回神过来,才见姬宣已是领着她行至了大船边缘,有意带她跃上那半步之距的岸边。
她神『色』微动,也未回话,仅稍稍踏步往前,略是小心的跃上了岸边,只待站稳身形之后,她才再度抬头朝姬宣望去,淡问:“墨殇公子这会儿可否放开本宫了?”
姬宣眼角微挑,下意识回头朝她望来,只待深邃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转一圈后,便轻笑一声,“这回许是不能了,还望叶姑娘再忍耐忍耐。”
嗓音一落,便仍是扣紧了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路往前。
叶嫤满心冷冽,自然是知晓姬宣有意防她逃跑,是以才如此强势的将她扣着,丝毫不容她挣脱。只是他的这番举措着实让她心生不悦,总觉得如此被他强行钳制的感觉,俨然就是成了姬宣手中阶下囚的感觉。
是的,阶下囚!毫无自由毫无尊严的卑贱的阶下囚!
越想,心境也越发沉下,一道道冷狠敌对之感漫上心头,越来越强烈,难以压制。
她如今恨透了姬宣。
就如当初恨透了许明渊一般,恨不得将他剥皮抽骨。
只是这些心思,她仍旧只得强行的咬牙忍耐,也只得强行保持理智,故作顺从的跟着姬宣往前。
却待刚刚行至前方的岔道并稍稍拐弯后,抬头一望,便见前方远处,隐约有座城墙环绕的镇子。
她神『色』微动,眼睛也稍稍一眯,满目深邃的朝那城墙打量。
却是正这时,姬宣突然转头朝他扫了一眼,兴味出声,“那座镇子,名为泰兴镇,此镇极其偏僻,即便设了关卡,但守卫并非严实,容易越过。也只要越过这泰兴镇,便就到了大岳的疆土。”
叶嫤心有起伏,并未言话,心底深处,也再度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期盼。
既然是大昭与大岳的交壤之地,即便此地偏僻,寻常把守松懈,但无论如何,今日这处泰兴镇也总该加强戒备,逐一仔细的搜查过往之人才是。
毕竟,如今她这堂堂的大昭皇后被姬宣掳走,凭苏晏的精明,自然也该知晓姬宣一定会将她带去大岳才是,是以,苏晏能料到姬宣的目的地,即便中途错失营救她的良机,但也定会及早防范于未然的差人严守这些与大岳接壤的边关,从而趁势等她,甚至救她才是。
奈何心中虽是如此思量,却待还未真正靠近那镇子的城墙口时,姬宣便已再度强势的点了她的定『穴』与哑『穴』,甚至还在她的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面皮。
他的整套动作都极为迅速,行云流水,似是做惯了这些事一般。
叶嫤防不胜防,仅刹那之际,整个身子便再度僵硬不堪,动弹不得。
她深吸一口气,冷眼朝姬宣盯着,目光虽是平静,但内心深处,早有一道道刀锋冷冽之感浮动,恨不得即刻手刃这姬宣,不让他再有机会将她带出这泰兴镇子。
“叶姑娘稍安勿躁,待出得这泰兴镇后,你的『穴』道,在下只会为你解开。”
这时,姬宣丝毫不惧的迎上叶嫤的眼,笑得温和,脱口的嗓音也极其温和。
叶嫤目光越发沉下,正要强行按捺心神的垂眸下来,不料姬宣突然让在旁的刘婶将她搀扶,随即再度伸手从袖中掏出一物,极其熟练的贴在了脸上。
叶嫤蓦地一怔,下意识抬头朝他望去,只见他脸上已然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面皮,那面皮与他的脸全然贴合,而他的那张俊美的面容,也瞬间被这张面皮掩盖,诡异精妙的变成了此际这张平淡无奇且右脸颊上还带着一团黑『色』胎记的面容。
这张面容,她无疑是从未见过,『逼』真至极,若非熟悉姬宣的那双修长眼睛的话,也若非知晓他便是姬宣的话,此番仅凭他如今这容貌,她根本无法分辨出他便是姬宣。
她目光越发一颤,整个人震撼不已,且这姬宣都能为他自己贴得面皮而易容,那么如今她叶嫤的面容,想来也已被他方才那张贴在她脸上的面皮给掩盖。
如此,前方那些镇中的守卫,能识得出她吗?
越想,心中越发的有些悬吊,而这时,在旁的几名大岳精卫也瞬间撕开了身上的外袍,瞬间『露』出里面的粗布麻衣,整个人的装束与打扮,也不再是阴邪彪悍的精卫模样,而是满身粗衣无奇的大昭百姓的模样。
她眉头越发皱起,目光陈杂不堪,震撼不已。
姬宣扭头过来朝她笑笑,慢腾腾的道:“叶姑娘莫要这般看着在下,无论在下变成何等模样,叶姑娘也都是认得在下不是?且此番一行,还望叶姑娘安分守己,多多配合,泰兴镇的守卫虽不足为惧,但在下仍是不愿残杀大昭兵卫,只愿安稳路过此地便成,无心生事。”
说完,便从刘婶手中接过叶嫤,极其自然的打横将她抱起,缓步往前。
叶嫤满身僵硬,动弹不得,心绪嘈嘈杂杂,难以压制。
她仅是圆瞪着眼,森然凝他,他却似如未觉,悠然的抱着她往前。
则待抵达泰兴镇的城墙口,叶嫤转着眼珠朝前扫了扫,心中陡然失望开来。只见此处的城墙口守卫并非严实,仅有几名略是松散的兵卫立在城墙边,百无聊赖的将她与姬宣几人盯着。
“尔等何人?入城做何?”
片刻,有名像是将领模样的人出声质问。
叶嫤稍稍转动眼珠,有意朝那将领示意,奈何那将领察觉到叶嫤后,仅与叶嫤对视几眼,便面『露』几许厌恶与鄙夷,再度出声,“这老婆子的眼睛怎么了?”
这话刚落,姬宣那只暗搂在叶嫤腋下的手指突然用力,猛掐叶嫤腋下的肉。
叶嫤眉头一皱,目光一紧,即便疼痛钻心,但身子却无法反应半许。
“这是我老姐,得了失心疯才会『乱』转眼睛,还望官爷见谅。小的们此番入城,是要在城中寻得汪大夫为我大姐治病。”
仅片刻,姬宣低低出声。
那守城将领面上的鄙夷之『色』越发强烈,不耐烦的挥手道:“赶紧哪儿凉快便去哪儿呆着!如今上头有令,不得任何人出入边关镇子,你们赶紧走!”
姬宣神『色』微动,“这怎成,小的这大姐若是得不到汪大夫的及时救治,回去便只有死路一条的,还望官爷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大姐。”
说着,便朝身后的大岳精卫示意。
其中一名大岳精卫当即上前,将一锭银子塞到了守城将领的手中。
那银锭的数目极大,足有百两。
守城将领顿时一惊,两眼都将那银子盯得发直,只道是这荒郊野镇的,鲜少有人通往,且这百两的银锭,他在这穷乡僻壤的也是第一回见。
瞬时,心头一动,守城将领陡然将银锭塞入了袖中,即刻差人开启城门。
在旁的副将眉头一皱,犹豫一番,忍不住要劝说,不料话还未出口,那守城将领当即道:“没事,只是要入城看病的病人及亲眷罢了,放入城中也无碍,且这些人一旦入镇,便不可轻易出镇,还不是得死死的困在镇子里,翻不起浪来。”
那副将微微一怔,到嘴的话下意识噎住。
这时,城门已然被兵卫极其迅速的开启。
姬宣再度道谢,抱着叶嫤一路往前,竟是极为顺畅的入了泰兴镇的城门。
整个过程,叶嫤气怒难耐,失望不已,着实未料在这国之危难之际,下面偏僻之地的守城将领,竟也会如此懈怠,毫无半许严谨之心。
却待入得城门后,姬宣也无丝毫耽搁,竟一路朝镇子的北面行去,甚至也无半点戒备紧张之意,反而是大张旗鼓的入住了镇子北面的一处客栈。
待入得客栈后,叶嫤被姬宣安置在了客栈客房内的软榻上,且姬宣这回也未亲自守她,仅差了一名大岳精卫将她好生盯着,他自己则出了客房屋门,久久未来。
直至入夜之际,天『色』暗下。
姬宣才突然回屋,勾唇朝叶嫤一笑,只道:“一切都准备就绪,叶姑娘,莫要该继续赶路了。”
说完,再度伸手过来揽住叶嫤,却不朝屋门出屋,反而是纵身顺着那道雕窗跃了出了客栈,在场几名大岳精卫也并无耽搁,仅突然对刘婶痛下杀手,以此灭口,待刘婶倒地之后,便迅速跃窗而出,朝姬宣二人追来。
周遭光线暗淡,朦胧不轻。
然而姬宣却是能识路一般,带着叶嫤迅速飞奔,却是未曾奔出多远,不远处突然有人喊道:“丞相!这边有动静了!”
尖锐而又干脆的嗓音,铿锵刚毅的划破夜空。
瞬时,身后不远的拐角处突然火光涌现,厚重凌『乱』的脚步声惊人,似有千军万马正朝这边涌来。
姬宣忍不住回头迅速的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倒是难为苏晏了,即便跑断腿也要跑到这偏僻镇子来,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是他再怎么努力营救,也不得叶姑娘半分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