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再度略是无奈的摇头,“不曾查到。近几日,在下一直心系皇贵妃安危,来不及彻查幕后黑手之事,如今皇贵妃已安然归来,在下与皇上,便都有经历来彻查此事了。”
是吗?
叶嫤暗自叹息。
平乐王如今正被梦姨被害之事困扰,又何来经历彻查此事,只是如论如何,敌在暗,她在明,倘若不及时将那幕后之人揪出,保不准他下次还要对她叶嫤动手。
“此事,便劳烦苏丞相彻查了。”待沉默片刻,她终是按捺心神的回了一句,说着,脑中再度想起一事来,当即问:“昨夜,苏丞相领兵前去,可有擒住大梁帝王了?”
却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晏脸色陡然凝重,连带瞳孔中都染上了层层的复杂之色。
眼见他如此反应,叶嫤眉头一皱,已稍稍料到结果。
苏晏也未多加耽搁,仅片刻,便低沉回话,“不曾。裴楠襄此人极其狡猾,待逃走之后,便如凭空消失一般,再无踪迹可寻。”
这话入耳,叶嫤并不诧异。
昨日裴楠襄既是敢陪她来这皇家别院,自然也是对所有突发之事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凭他这几日之言,他似是防来防去都只是防姬宣而已,而昨夜平乐王突然回来,想必,也该是在裴楠襄意料之外。
只是,他如今正受平乐王与姬宣明里暗里的夹击,如此之下,他会藏到哪儿去了?
正思量,沉寂的气氛里,苏晏突然再问:“上次皇贵妃落下瀑布之后,裴楠襄是如何带皇贵妃悄无声息入得这江南镇子的?”
叶嫤稍稍回神,下意识朝苏晏望来。
苏晏若有所思,继续道:“自打皇贵妃出事,在下虽未镇守在江南镇,但这镇中的戒备仍未全然松懈,这几日之中,在下不曾得到任何有关皇贵妃入镇的消息,就凭这点,也知裴楠襄定是用了极其特殊的手段带皇贵妃无声无息的入了镇子。”说着,神色微动,话语越发直入重心,“皇贵妃当时随着裴楠襄入镇之际,是从何处入的镇子?可有什么暗道之类?”
叶嫤幽远无奈的摇头,低沉道:“我当初坠下瀑布后,便已昏厥,待醒来时,便已躺在了江南镇中的一处民宅里,至于裴楠襄是如何带我入镇来的,我并不知晓。”
苏晏面上顿时漫出几许失望。
叶嫤凝他片刻,继续问:“苏丞相搜查裴楠襄,是搜查的哪些地方?此人极为圆滑聪明,许是不能只往客栈酒楼这些地方搜,寻常百姓的家宅,也得好生搜查。”
苏晏叹息道:“在下也想过搜查百姓家宅,只是惊动太大,难免让镇中百姓恐慌。”
叶嫤按捺心神一番,缓道:“事已至此,即便容易引起百姓恐慌,也仍是不得不为了。昨夜皇上既是敢明之昭昭的对付裴楠襄,便已算是撕破脸面,如今一旦裴楠襄逃出江南,离开大昭,那时,无疑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苏晏面色陡然一变,顿觉叶嫤所言极其有理,待沉默片刻,他终是道:“皇贵妃所言甚是,如今全镇搜查裴楠襄之举,已不得不为。在下过会儿便去禀报皇上,再令人彻底搜查镇子。”
叶嫤点点头,心神也跟着稍稍起伏半许,继续道:“另外,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之地,裴楠襄行事,容易让人出其不意,而这江南之地,什么地方,是最危险而又最不容易惹得兵力搜查之地呢?”
说完,深眼朝苏晏凝去。
苏晏顿时会意过来,面色也越发沉了沉。
叶嫤微微一笑,“看来苏丞相也是知晓了。这皇家别院,虽是刚历经血洗,但也,不得不防,不得不查。”
苏晏面露几许赞叹,缓道:“还是皇贵妃考虑周全。”说完,心有所动,便也无心久呆,仅再度朝叶嫤寒暄两句,便即刻起身朝屋门行去。
叶嫤眉头微皱,待他即将要抬脚踏出屋门之际,她蓦地出声,“苏丞相,不知凌轩公子这会儿身在何处?”
苏晏蓦地止步,当即回头朝她望来,似是这才想到什么,当即道:“楚大公子仍是在外寻找皇贵妃。自打皇贵妃出事之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日夜不停的在寻找皇贵妃,想必这会儿,该是寻到百里之外去了吧。”
叶嫤当即面露几许无奈,苏晏目光在她面上逡巡一圈,继续道:“皇贵妃先莫急,在下今日便差人去与楚大公子汇合,唤他归来。”
“有劳了。”
叶嫤深吸一口气,缓道。
苏晏点点头,不再多言,待回头过去,便继续踏步出门。
待得苏晏走远,叶嫤才抬手扶额,满心疲倦。
想来她此番出事,楚凌轩也该是吓着了,如今之际,也不知那大傻子究竟如何了,又可有气消。苏若溪之事,她的确为了维护大局而不曾真正与姬宣撕破脸面,也算是伤了他的心,不知他如今,是否已原谅于她,又或者,仍是心有不满,强行面前的要将所有不满收敛,从而没日没夜的去寻她,只因,他不愿她死在那条河里。
越想,心中便越发凝重,再加之想起梦姨与烟霞这二人来,心思更是嘈杂。
这日,平乐王足足在烟霞屋中呆了一上午。
闻得这消息后,叶嫤仅是稍稍挑眉,面色并无异常,直至正午之际,平乐王终是归来,又或许失眠一宿的缘故,他眼中仍是布满红血丝,俊俏的面容,也染着浓浓的疲惫之色。
兵卫们动作极其利索,仅片刻,便将热腾腾的午膳端了过来。
叶嫤与平乐王二人一道坐定在圆桌旁,自然而然用膳,气氛随和。平乐王也无任何异常,仅一个劲儿的为她碗中布膳,隔会儿又对她极为细致的嘘寒问暖,甚是体贴。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将他今上午与烟霞之间的事言道半字,甚至他的脸上,全然不曾有半点的放松与释然之色,反而是,面上与眼中,都布着一层掩饰不住的凝重。
待半晌后,叶嫤终是放下筷子,不打算委婉,开门见山便问:“今日烟霞姑娘……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她可有说出谋害梦姨的幕后之人。”
这话一出,她便仔细将平乐王凝着,有意不放过他的任何细微反应。
只是平乐王除了稍稍皱眉之外,并无其它,缓道:“说了些有关梦姨当时被杀的场面罢了,别无其他。”
是吗?
叶嫤神色微动,“烟霞姑娘未与皇上提及谋害梦姨的幕后之人?”
这话刚落,平乐王抬头朝她望来,不答反问,“爱妃就这般关心烟霞说了什么?”
叶嫤怔了怔,未料他会突然这般问话,着实有些诧异,且他那语气,虽不曾染上半分冷意,但这话听起来终究像是交织着几许莫名的古怪,让她敏感的心备受波动。
叶嫤眉头也跟着稍稍皱起,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陡然深邃。
眼见她这般反应,平乐王这才蓦地放缓神情,抬手轻柔的为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脱口的嗓音也变得柔和开来,“我并无其它之意,只是不想你太过操心这些罢了。你才刚经历大劫,如今安然回到我身边,便已是老天对我的最大恩赐,我如今只愿你好生调养身子,其余的一切风雨,我会自行承担,你莫要担忧。”
叶嫤叹息一声,缓道:“江南不平,近日发生之事又这么多,妾身,也只是想帮皇上分忧罢了。”
他微微一笑,“无妨,这些与当初在皇城泥泞中的挣扎比起来,不算什么,你莫要再为这些操心。”
叶嫤静静凝他,思绪略微起伏,犹豫一番,终究没再就此多言。
与他接触这么久,自然也知他这般想要诸事一力承担的性子,亦如当初在京都城一样,为了独自对付顾太傅陈将军等人,他那般坚决的要将她送出京都,不让她沾染是非。
只是这一切对她叶嫤而言,虽并非真正合她心意,她终究还是喜欢做个明白人,不喜被他诸事都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皇上对妾身的好,妾身自然知晓,只是如今,妾身也想知晓一切,为皇上分忧。当初在京都之地,妾身便已妥协了一回,听从皇上之意离开京都,而今这次,妾身,便不打算妥协了,还望皇上也理解理解妾身,毕竟,与其当一个什么都不知的鼓里人,妾身,更想当个明白人。”
待沉默半晌,她低沉直白的回了话。
这话一出,平乐王面色也越发有些起伏,待片刻后,他极是认真的朝她问:“你当真想知晓一切?”
叶嫤认真回话,“想。”
平乐王凝她片刻,终是叹息一声,脱口的语气也稍稍染上了几分无奈与宠溺,“本是想一味的将你保护好,不让你沾染任何是非,奈何你终究不如寻常女子那般只求安乐,而是想做个明白之人。如此也罢,上次我一意孤行逼你离开京都城,便差点造成你我阴阳相隔,这次,我绝不愿重蹈覆辙,更不愿,再失去你。既是你想知晓这些,我便将一切告诉你。”
说着,伸手过来,将叶嫤拉着坐入了她的怀里,视如珍宝似的拥着,缓道:“今日,烟霞与我说了这些日子发生在她身上之事,自打离开京都城后,她便辗转到了大梁,成了裴楠襄身边得利之人。此番来江南,她为裴楠襄平了江南外的黑风寨,更为裴楠襄领人谋害公子姬宣,也算是裴楠襄身边得力之人。她本以为,她此生可在裴楠襄身边安稳渡过,怎料裴楠襄对大昭生有野心,为念与我的旧主之情,她义无反顾背叛了裴楠襄,重回我麾下。”
这番话,叶嫤听得极其认真,一字不落。
待将这些话全数收于耳里,心中才略微震撼,低沉问:“烟霞姑娘说的这些,皇上,信吗?”
烟霞往日是效忠平乐王的人,裴楠襄再怎么愚钝,也断然不会重用平乐王的心腹才是。
“信,也不信。”
正待思量,平乐王再度幽远出声。
叶嫤神色微动,“她就只说了这些?昨夜梦姨之事,她可有提及?”
这话一出,平乐王却突然沉默了下去,并未言话。
叶嫤静静的候了片刻,眼见他仍是不言,她正要转头朝他望去,却不料还未动作之际,他终是再度出声,“说了。她说昨夜皇家别院着火之事,便是裴楠襄差人所为,目的是要扰乱我心,让我自乱阵脚。且也说,梦姨之死,也与……爱妃你脱不了干系,因梦姨被杀之际,你正在现场,且后来她诈死逃生,与我汇合,昨夜待我去处理梦姨后事之时,你也有意对她……杀人灭口。”
叶嫤面色越发冷冽,目光也跟着轻微的颤了两颤。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那烟霞,竟是如此直白的在平乐王面前诬陷于她!
如此手段,着实是快准狠,只可惜,越是表面的诬陷,便越是没有水平,平乐王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该是不会信才是。
“倒是好一个烟霞姑娘,诬陷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待沉默片刻,叶嫤冷声道话。
平乐王缓道:“昨夜刺中她胸口的匕首,是爱妃曾经极是喜欢用的那只匕首。”
叶嫤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仿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匕首,也是极为简单。”
平乐王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叶嫤的头,缓道:“我说这些,只因不愿瞒你什么。但烟霞这些话,我自是不信的。你的心性,我何能不知,你便是能杀尽天下之人,也绝不会动梦姨。烟霞此人,终究还是变了,如今是敌是友,也有待考究。我如今留她性命,也是不愿太过打草惊蛇,烟霞此人既是与裴楠襄等人有染,日后若将她好生利用,也能,钓得大鱼。”
这话入耳,叶嫤自然知晓平乐王的用意,那便是这会儿要先留烟霞性命,以她为棋,毕竟他要钓裴楠襄这条大鱼。
只是,烟霞如此陷害她叶嫤,心思都已歹毒至此,她叶嫤,又如何能让她好过呢?
平乐王说的也只是留她性命罢了,但烟霞若是伤了残了,自然也没太大关系吧!
心底如是思量,一道道冷狠之意也在心口幽幽的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