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这时,有人突然从岸旁深处的树林中跌跌撞撞的穿出,还未靠近,便被在旁的禁卫捉住并压在了地上。
“叶嫤!叶嫤!是你回来了吗?小爷就知道的,就知道你会回这地方找小爷!叶嫤,小爷不怪你了,小爷也想通了,表妹是……”
兴奋的嗓音,竟是激动得大颤,却是话刚到这儿,他终是看清河旁立着的几人,他到嘴的话陡然噎住,满脸激动兴奋的笑容,刹那灰败,连带那双眼中,都骤然卷出浓烈的失望与落寞。
平乐王下意识回头循声望去,便见那地上被禁军狼狈压着的人,是楚凌轩。
此际,他墨发凌乱,浑身褴褛,脸上青红几团,整个人看起来,竟如乞丐。
“皇贵妃失踪后,楚大公子也一直呆在这地方守着,无论怎么劝都无法劝走。”这时,沉寂森冷的气氛里,苏晏主动解释。
奈何这话,平乐王已是听不进去,他清冷的目光缓缓从楚凌轩身上收回,继续陈杂的凝在了那河里的沉船,待半晌,他低沉道:“搜!领江南全城的守卫来此继续搜!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必得要个结果。”
他嗓音极其的威仪,也极其的嘶哑,那里面藏着的悲凉决绝之意,格外明显。
苏晏知他心境,不敢多言,急忙称是,随即再度朝罗副将示意一眼,继续搜寻。
夜色浓稠,凉风浮动,周遭河水中的水腥味道也浓烈上涌。
平乐王与苏晏兵分两路,在大河两岸沿途仔细搜寻,却是这一搜,他浑然停不下来,甚至不吃不喝,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将叶嫤搜到。
心口一遍一遍的发着痛,所有平定京都内乱的喜悦也被全数砸碎,再也没有半分踪影。
他甚至连休息都不愿休息分毫,生怕会错过营救叶嫤的最佳时间,无论身边跟随的禁军如何相劝,他都无法听进半许。
奈何这一馊,他强行支撑着不分昼夜的搜查了整整两日,则待第三日的清晨,他终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将自己的脆弱展露人前,卑微而又无力,难以控制,也破天荒的不愿再去费心费神的掩盖与控制。
待他瘫软在地后,在旁的禁军这才发觉,个个都急得惊呼,当即过来将平乐王七手八脚的扶起,其中两名禁军见势不对,当即跑去寻找苏晏,有意让苏晏拿主意。
??所有之人,皆焦灼惊慌。?
??而待苏晏闻得这消息后,犹豫一番,终是迅速朝平乐王靠近,擅自做主的亲自将平乐王带回了别院。?
只是本以为自家帝王是太过劳累而晕厥,待稍稍休息并服些汤药后定能稍稍恢复元气,然而这回,苏晏却不曾料到自家帝王竟会病重得难以醒来,即便瑞记药铺的几个得力大夫都过来施针拿药,都无任何效果。?
他就这么一直昏厥着,无法清醒。?
也不知究竟是身子太过虚弱而难以清醒,还是他悲戚过度,根本不愿醒来。
??苏晏忧心忡忡,这几日也在全镇封锁消息,丝毫不让自家帝王昏厥之事泄出。?
直至压抑之至的等了两日后,午时刚过,平乐王那紧闭了两日的眼皮突然轻微颤动,而后片刻,他略是艰难的睁开了眼。
这两日,苏晏一直在他榻旁守着,心头早已被这些连串的突来之事压得喘不过气来。??
待发现平乐王睁开,他略是有些恍惚,疲倦至极里以为是自己看错,却又片刻后,待他略是怔愣的与平乐王视线相对之际,他这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家帝王,是真的醒了。
瞬时,心底如释重负,他忍不住暗自长叹一声,随即拖着僵硬疲惫的身子,踉跄的在榻旁跪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微臣,恭贺皇上醒来。”
这话,发自肺腑,嗓音嘶哑断续不堪。
奈何平乐王却苍白着脸,似是浑然未将他这话听入耳里。
他仅是扫苏晏一眼,便将目光呆呆的落在头顶的蚊幔上,兀自放空,眼球也皆是血丝密布,有些莫名的狰狞。
待周遭沉寂半晌后,他才薄唇微微一启,嘶哑幽远的问:“寻到她了吗?”
苏晏眉头一簇,强行压着情绪,待犹豫片刻,终是再度磕头下来,沙哑道:“昨日一早,有暗卫传回消息,说是大河下游百里之地,有个渔村,渔村中有个经常出船打渔的渔夫说他前几日曾在河上看见了一具……尸首。听他对尸首衣着的描述,与皇贵妃失踪时的衣着似是相同。”
平乐王心口一颤,眉头一紧,脸色越发惨白。
他不说话,整个人一动不动,待半晌后,他才哑着嗓子道:“眼见为实。道听途说的传言,也当不得真。”
苏晏叹息一声。
那渔夫都将叶嫤的衣着说得那般清楚了,若非当时河水太过湍急,他也定是要撑船过去将叶嫤的尸首打捞起来,只是当日他恰巧一人出船,且又腿脚疼痛,才未曾尽心竭力的去打捞尸首,任由那尸首再度顺流而下,彻底飘远不见。
如今这么多日过去,连他心中对叶嫤还活着的侥幸都彻底的分崩离析。他也终于开始接受叶嫤的确已亡了的事实。
只是,自家帝王却陷入其中,难以面对真正的现实。
“禁军仍在沿途寻找,无论如何,都会将皇贵妃找到,皇上放心。”待片刻,他才委婉道话,说着,话锋一转,语气格外的沉寂压抑,“皇贵妃之事,是因微臣而起,若非微臣未能提前想到这些危险,提前差人去探查水路,皇贵妃也不会出事。微臣难辞其咎,望皇上,责罚。”
他终是主动领罚,只因这些日子心中一直愧疚得快要崩溃爆炸,唯独自家皇上责罚他,他许是能在咎由自取的责罚中找到半许心安。
奈何这话落下半晌,周遭平静,他却一直未闻自家帝王回话。
他满面紧绷,再度等候,却是许久过后,双膝都跪得发麻,自家帝王仍未出声。
他终是有些跪不住,缓缓的抬起沉重不堪的头,待视线朝榻上的帝王落去,便见他满脸惨白,却也不知何时竟再度紧闭了双眼,整个人脆弱之至,连带呼吸都极其微弱,仿佛沉睡亦或是大病一般,醒不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