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深眼凝他,不说话。
楚凌轩被她盯得稍稍有些心虚,却也不打算在叶嫤面前失了面子,哆嗦着身子稍稍在墙头上坐端,“你若感动的话,就去给小爷找把梯子吧,上次小爷从这里跳上去,差点没将小爷的腰摔断,你这回再怎么都要……”
“我这小院太小,许是容不下凌轩公子这尊大佛,凌轩公子还是另找它处去投奔吧。”不待他后话道出,叶嫤便已出声。
说完,也不耽搁,如同上次一般转身就走。
楚凌轩满目起伏,紧紧的将叶嫤盯着,咬了咬牙,面上顿时漫出失望之色,“你当真要见死不救么?小爷如今都被他们逼得山穷水尽了,连带若溪这些日子也一直说小爷的不是,在小爷面前闹腾,小爷都快被逼疯了,若不是实在呆不住了,小爷也不会来麻烦你。”
叶嫤眉头一皱,不说话,足下也未停,继续往前。
待回得寝屋后,她也不坐在窗边看他了,仅是坐在软榻休息。
如今平乐王府正值风云起伏,楚凌轩这会儿要来她这里投奔她,无疑是给她找麻烦,也是给他自己找麻烦。再者,楚老爷再怎么责怪楚凌轩,也不会真正对楚凌轩怎样,奈何楚凌轩就看不透这个理儿,竟还任性而为的整出这离家出走的戏码来!
是以,于公于私,她都不支持楚凌轩闹性子的离家出走,此际也没打算真正理他,本以为楚凌轩又得如上次那般执意的跳下墙来,却是许久过去,屋外竟也无半点的动静,安静得几近于诡异。
叶嫤有些坐不住了,犹豫一会儿,才稍稍站起身来朝窗外一望,竟见窗外那不远处的院墙上竟是空空如也,再无楚凌轩的身影。
她神色微变,心头倒是逐渐漫出几许起伏与担忧,稍稍思量一番后,便踏步出去,则待站定在院墙边时,她低沉唤,“凌轩公子?”
嗓音一落,院外无任何回响,连带院墙外的那棵大树都无任何的动静。
“楚凌轩?”她再度低声唤。
却是这般接二连三唤了几回后,仍不见院外有何动静,她这才叹息一声,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只道是楚凌轩若是个正常男子,她自然不担心他的突然离开,偏偏那傻小子的心思本就不同于常人,且也容易意气用事,是以这回,他突然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万一负气的去做什么不善之事了,也是让人头大。
这般一想,她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整个人立在原地沉默半晌,才转身回屋。
思绪一直在起伏摇曳,略是不平。
入屋之后,叶嫤便静静坐在榻上,兀自出神。
却是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那些脚步声并非急促,也无轻快,反而是稍稍有些厚重。
叶嫤这才应声回神,侧耳仔细一听,只觉屋外似有两位来人。
她也没动,仅抬手端起面前的凉茶轻饮一口,整个人看似淡定自若,实则,却是婚神戒备。只因那两道脚步声不疾不徐,俨然不是侍奴的脚步声。
是以,那屋外二人,是谁?
正待思量,片刻之际,那脚步声便停在了屋门外,随即,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王妃,有位……姑娘想与王妃见见。”
是苏晏的嗓音。
叶嫤眼角一挑,不住的将苏晏这句脱口之言仔细思量,则是瞬时之际,面色微变,心头也顿时了然过来。
苏晏说的不是柳姑娘也不是晴羽侧妃,而是独独说的是‘有位姑娘’,是以此际也不必多猜,便知屋外随苏晏而来的人定是顾明月无疑了。
她略是无奈的勾唇而笑,只道是柳楚楚的能耐也是浅薄得很,竟也没能将顾明月及时吼出府去,就凭柳楚楚哪点儿道行啊,她以后还怎么斗得过这顾明月,还怎么呆在平乐王身边。
因着正待思量,是以一时半会儿也未回话,屋外那顾明月显然是有些等不及了,踏步上前便一把推开了叶嫤的屋门。
刹那,稍稍狂烈的晚风顿时顺着那打开的屋门卷了进来,蓦地拂乱了叶嫤额前的头发。
叶嫤怔了怔,抬头望去,这才发觉门外的天色已是暗淡,黄昏已过,而那满身修条的女子,就这么极为直接的踏入了她的屋,并顺手合上了她的门。
叶嫤心生微紧,双眼也稍稍一眯,只觉来者不善,待放下手中的茶盏后,她便跟着站起身来,目光继续戒备的朝顾明月打量,则是这时,顾明月似也没打算在她面前隐藏身份,那修长的指尖微微一抬,便顺势将她头上的斗笠揭了下来,露出了她那张柔美倾城的面容。
即便是光色稍稍暗淡,却也能见得她肤色极其白皙如玉,五官极其的精致,若说她风华绝代,她这副皮囊自然也是受得起的。
“妾身拜见太子妃。”叶嫤默了片刻,便已恭敬的朝她弯身一拜,礼数周到。
顾明月却不说话,待踏步过去坐定在叶嫤的软榻上后,才低沉慢腾的道:“王妃在平乐王府见了本宫,不诧异么?”
叶嫤缓道:“太子妃是王爷心上之人,出现在平乐王府本是自然,是以,妾身并不诧异。”
却是这话一出,便惹得顾明月冷笑一声,“王妃果然是个波澜不惊之人,倒也能知进退,本宫啊,倒是着实喜欢你这般性子。”
叶嫤心头越发的谨慎,“太子妃过奖了。”
“王妃何必自谦,女人若是太过谦逊,便容易让人觉得虚假,以为是装出来的。”顾明月再度漫不经心的笑,说着,嗓音一挑,“不打算为本宫沏杯茶?”
叶嫤蓦地一怔,却又是片刻之际,她眉头一皱,略是惶恐的道:“倒是妾身疏忽了,还望太子妃见谅。只是,妾身屋中并无热茶,妾身这便去让人烧些热水来沏茶。”
说着,便要急忙朝不远处屋门而去,却是足下刚动一步,顾明月再度漫不经心的出声,“没热水就算了,你为本宫倒杯凉茶也可。”
叶嫤心头越是复杂,一道道不详之感层层的起伏摇曳。
如今特殊之期,太子正领人满城搜查顾太傅的下落,而今这顾明月却还有空坐在这里喝她的茶,此举无疑是极其怪异,难道,她就不怕太子突然回宫去了,从而发现她根本没在东宫?
且她今日不是来找平乐王的么?怎找着找着,就来她叶嫤这里了?
越想,心思越发的紧烈,奈何顾明月太子妃身份压在这里,再加之又得平乐王深爱,是以,纵是她叶嫤对这顾明月满是抵触,却也终究还是只能强行按捺心绪,踏步过去为她倒了杯凉茶递去。
她也不耽搁,抬手便将凉茶接了过去,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儿甚至摩挲着杯盏,却不打算喝茶。
“子**脚不便,旧疾又发作,倒是辛苦王妃照料了。”仅是片刻,她又慢腾腾的转了话题。
叶嫤着实有些摸不清这顾明月说话的路子,仅是朝她赔笑道:“太子妃误会了,如王爷那般性情之人,又怎会让妾身过去照料与服侍。常日啊,都是苏晏在照顾王爷,妾身连王爷的主屋门儿都进不去。”
“是么?”她反应并不大,仅是随口一问。
叶嫤认真点头,“是。”
“子玉不让王妃主动接触,那王妃你呢?常日可会主动接触子玉,甚至,主动讨好与服侍?”她又漫不经心的问,嗓音极其的幽远。
叶嫤缓道:“妾身有自知之明,是以不敢主动在王爷面前献好。”
“子玉的性情,本宫自然了解,只可惜王妃的性情,本宫却只看得到表面,据本宫所知,前些日子王妃落湖失踪之际,子玉竟在湖上寻你寻了一宿,更还因感染风寒而再度病倒,惹得太后怜惜,下令全城搜查王妃下落。呵,能让子玉稍稍上心且亲自去寻找的人,又怎会当真是连子玉主屋门儿都进不去的人。子玉性情淡漠,本宫信他不会主动挑拨王妃,但如今子玉对王妃已是有些在意,他如此的改变,便也绝对是王妃在主动勾引子玉了。”
冗长的一席话,她说得极慢极慢,语气里也无半点的温度可言。
奈何这番话入得叶嫤耳里,却是让她满心通明。
今儿这顾明月果然是来找茬的。
只可惜,这顾明月一直相信平乐王不会主动挑拨她叶嫤,可她恰恰也只了解平乐王表面,只道是她叶嫤对平乐王历来都是避之不及,何来主动的接近,若论真正的挑拨,也是平乐王几次三番的挑拨她才是,就如,平乐王最初醒来且唤她的第一句话,那可是‘爱妃’二字呢。
若是寻常之女,怕是得被他这言笑晏晏的‘爱妃’二字给酥化了骨头,是以,平乐王才是挑拨高手。
“太子妃对妾身许是有所误会了。妾身……”
叶嫤默了片刻,便打算委婉的与顾明月解释,奈何后话未出,顾明月却已出声打断,“王妃不必急着说什么,本宫此番来,也并非是要怪罪你。”
叶嫤下意识噎住后话,心思起伏,着实不信顾明月这话。
奈何顾明月也不在意她的反应与看法,她目光依旧幽远,似是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薄唇一启,又开始慢腾腾的道:“本宫与子玉青梅竹马,从小便感情甚好。只奈何,造化弄人,有情人难以眷属,本宫成了东宫之人,而他却在宫墙外饱受相思之苦。还记得本宫初嫁的那段日子,子玉成日酗酒,颓废之至,性情也比往日还要来得暴躁,惹满京之人越发忌惮于他。本宫以为,子玉满心相思,此生定不会与任何女子再接触,更也不会让任何女子陪伴在她身边,却不料,王妃你,却是个异数。”
说完,她那双幽远的瞳孔,径直对上了叶嫤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