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思量,那女子已是踏步往前,站定在了王府家奴的面前,甚至也不待家奴呵斥,她极其干脆的从袖袍中掏出一只令牌朝家奴们晃来。
叶嫤下意识朝那令牌望去,只见那令牌上正赫然雕刻着一个‘景’字。
奈何家奴们见了那令牌却是极为惊诧,面面相觑一番,竟也是问也不问,当即就转身朝旁退开,对那女子让出了道来。
紫衣女子蓦地将令牌收入袖中,踏步往前,只待入得府门后,叶嫤便已站定在她面前,挡了她去路。
“不知姑娘是?”叶嫤笑问,语气温和。
来路不明之人,她自然是想打听打听。
只是那女子脾气并不好,似也有些着急,当即急促威胁的开口道:“让开。”
却也仅仅是短促的二字,便陡然令叶嫤心口发僵发麻,她面上也抑制不住染上了震撼之色。
这女子的声音,她认得,正是那东宫顾明月的嗓音。
思绪也跟着层层翻转,正要朝顾明月出声,却是嗓音未出,便被顾明月一把推开。
她力道极大,叶嫤被她推得差点就要摔倒在地,则待险险的稳住身形后,顾明月早已急促的消失在廊檐的拐角处。
叶嫤深吸一口气,深觉此事不妙,当即速步朝平乐王主屋的方向行去,却待刚抵达平乐王主院,便见苏晏正立在主院外。
“王妃怎来了?”
眼见叶嫤来,苏晏稍稍有些愕然,开口便问。
叶嫤几步过去站定在他面前,低沉沉的问:“她进王爷的主屋了?”
苏晏眼角一挑,不说话。
叶嫤眉头一皱,“苏大夫不必藏着掖着,她入府之事,本妃是亲眼看见。”
苏晏面色微变,忍不住叹息道:“王妃,这是王爷与她之间的事,事态的轻重如何,王爷有分寸的,王妃不必担心。”
叶嫤深吸一口气,“倘若王爷心头有分寸,便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允她进入他的主屋。昨夜太傅府才出事,太子满城搜查顾太傅此人,王爷要在这节骨眼上与她相见,一旦太子知晓,整个平乐王府的人都没活头!”
说着,便打算径直入得平乐王的主院,奈何苏晏一直在前将她阻拦,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进得院门。
叶嫤满目复杂的凝他,“苏大夫当真要如此?”
苏晏低沉道:“王妃便是进去了,也无济于事,又何必再趟这滩浑水。”他态度也是坚决。
叶嫤终是停下脚来,冷沉沉的望他。两人无声对峙许久,她才终于妥协下来,冷笑一声,淡道:“苏大夫既是也要为王爷与太子妃二人偷.情打掩护,那自然得将掩护打好点,如今太子妃的车驾可是光明正大停在王府门外,苏大夫还是得引以为重,万一有人怀疑上了那辆太子妃的马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且王府眼线也多,苏大夫自然也得好生管管那些眼线,免得让太子妃入府之事扬了出去。”
说完,丝毫不待苏晏反应,极是干脆的转身就走。
苏晏眉头一皱,自然也是将叶嫤的话全然听了进去,双目也一直将叶嫤清瘦的脊背瞅着,满面起伏,待叶嫤彻底走远,他才低沉沉的唤,“来人。”
午时过后的天气,阳光仍是大盛,周遭闷热成片,蝉虫也层层的大肆鸣叫,分毫不停,衬得周遭气氛越是炎热沉闷。
叶嫤的步伐也是极快,浑然未有半点的拖泥带水,且她此际全然不打算回寝屋休息,而是径直去了柳楚楚的院子。
此际,柳楚楚正坐在院中伤感,只因自打昨夜平乐王突然重病之后,她便一直守在平乐王屋外担忧哭泣,太后入得王府后,不知怎的竟是对她的啜泣极有意见,开口便朝她呵斥道:“哀家的孙儿在屋中好好的活着,你这妇人就开始在门外哭丧!你是想咒他不得脱险么!哪儿来的恶毒妇人,滚!给哀家滚出去,莫要让哀家看见你,倘若哀家再看见你出现在哀家孙儿的主院周围,哀家定要你性命!”
太后震怒,发了大火,吓得她六神无主。而待与晴羽一道慌慌张张出得府来时,震撼呆滞的神智稍稍恢复,才顿时觉得悲伤得难以附加。
她柳楚楚长这么大何曾被人那般当众吼过,且那人还是一朝的太后,是子玉最亲的皇祖母。
她将子玉爱到了骨子里,也一直盼望着能得太后的赏识与认可,但昨夜,太后对她发了大火,浑然不愿见她,那以后,她又该如何在子玉面前相处,如何能当上子玉名正言顺的王妃?
越想,便越是悲戚入骨,是以一直回神不得,更也精神都因太过挫败与压力而稍稍有些恍惚,全然忘记了此际究竟何时。
叶嫤入得柳楚楚的屋门时,便见柳楚楚整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然而她却没心思揣度柳楚楚究竟怎么了,仅是迅速站定在她面前,开口便唤,“柳姑娘?”
这话一出,柳楚楚那双红肿呆滞的双眼才逐渐朝她望来。
叶嫤心有急意,一把捉住柳楚楚细瘦的肩膀,低沉道:“柳姑娘,主院有个外来女子去纠缠王爷了,此际正在王爷主屋中,苏晏没拦她,如今也不知她与王爷孤男寡女的在屋中作何!且王爷重病在榻,身子全然未曾恢复,倘若那女子对王爷用强……”
柳楚楚呆滞的双眼陡然清明,连带那张颓败发黄的面容都开始漫出震撼之色,“你说什么?有个外来的女人竟不知廉耻去缠子玉了?”
叶嫤认真点头。
既然她无法入得平乐王的主院,那柳楚楚总可以在主院外闹腾吧?
且她叶嫤没什么后盾,一旦她叶嫤在主院外闹事,平乐王定会收拾她叶嫤,但柳楚楚可不一样,柳楚楚身后有柳神医撑着,便是柳楚楚再怎么闹事,平乐王也不会真正杀柳楚楚才是。
心底一直是这般念头,是以有意将柳楚楚当做出头鸟。
柳楚楚已是脸色大变,急得连忙起身要朝门外冲去,却是足下刚跑几步,她又突然想起太后来,当即朝叶嫤问:“太后娘娘呢?可还在子玉院外?”
叶嫤微微一怔,不答反问,“难道柳姑娘不知太后已是离开王府了?”
不待叶嫤尾音落下,柳楚楚早已是回头过去跑出了屋门。
叶嫤眼角一挑,慢腾腾的勾唇而笑。
待得柳楚楚在外跑远,她才稍稍转身出屋,这回,她也不打算再去平乐王那里看戏,仅是缓步朝寝屋行去。
今日之举,虽是有些棒打平乐王与顾明月这对鸳鸯叙旧的嫌疑,不太厚道,但如今平乐王与那顾明月在主屋多呆一刻,整个平乐王府便多一分危险,是以,倘若柳楚楚能将那顾明月及时吼走,亦或是柳楚楚能缠着拖着平乐王不让平乐王感情用事的话,她叶嫤啊,也能真正心安了。
思绪翻腾,心境也有些起伏不定,叶嫤一路往前,待回得寝屋后,才懒散坐在窗边,手中端着茶盏,慢腾腾的开始喝着凉茶。
却是这一喝,凉茶还未真正吞入喉咙,窗外不远的那棵院墙外的大树,其中一根枝桠竟突然开始不正常的晃动,待得她察觉到动静定睛望去时,便赫然见得一个脑袋冒出院墙来。
她蓦地一惊,嘴里的茶水差点将她呛住。
却是这时,院外树上的人越发的爬高了些,整个身子稍稍借着树枝一跃,便恰到好处的蹲在了院墙上。
叶嫤干咳一声,眼角也跟着抽了半许,无可奈何之中,只得稍稍起身出屋,随即朝门外不远处正打盹儿的侍从望去,淡道:“你们先下去。”
侍从们蓦地清醒,急忙点头,小跑离去。
叶嫤这才敛神一番,踏步至那院墙处,仰头将院墙上蹲着的人扫去,淡笑道:“楚大公子今儿又是唱的哪出?上次你爬墙而来,差点被平乐王收拾,这回又有胆子爬这墙了?”
楚凌轩眉头紧皱,却仍还在保持风度,“小爷想从王府大门进来啊,但那些人不给小爷开门啊,小爷有急事找你,自然只有爬墙来了。”
说着,便开始自行纳闷儿的嘀咕,“今儿倒也是奇怪了,上次小爷想从这里爬进来时,就被王府的人及时出现给拦住了,今儿竟然没人拦小爷。”
叶嫤没将他这话听入耳里,正打算询问他,奈何目光却又偶尔扫到了他背上的包袱,一时,心口愕然,到嘴的话也顿时变了话锋,“你怎还背着包袱?”
她有些戒备,只因这楚凌轩做事历来不按常理出招。
却是这话一出,楚凌轩便极为认真的朝她道:“小爷打算先投靠你几日。”
叶嫤心口一颤,下意识退后两步,“为何要投奔我?我如今都已是自身难保,凌轩公子可莫要与我开玩笑。”
楚凌轩似是想起什么来,脸上浮出几许怒色,咬牙切齿的道:“小爷没给你开玩笑,小爷在楚府待不下去了,在悦宾楼里,那老头儿也要找小爷的岔,小爷一气之下就英姿飒飒的让人给那老头儿送了封离家出走的信,约定三日之后与老头儿在悦宾楼好生聊聊,但这三日里,小爷是不会回悦宾楼与楚府,便先来你这里避避难。”
叶嫤深吸一口气,着实觉得这楚凌轩不是一般的蠢。
大概是自小被楚老爷宠坏了,养成了这不可一世且飞扬跋扈的性子,以至于他从来都是在安乐之中长大,根本不觉得这俗世的险恶。
“凌轩公子莫要忘了,这里可是平乐王府。”叶嫤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提醒。
哪知楚凌轩竟是将她这话理解偏了,“小爷知晓这里是平乐王府,所以小爷就想躲你这儿来,其一是在平乐王面前保护你,其二是我家那老头儿总不可能来平乐王府搜小爷。”
说着,嗓音一挑,“你瞧,小爷都在逃难了,还在想着你的安危,你感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