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公子本已是勇敢之人,怎会窝囊。上次若不是凌轩公子出手搭救,我早就没命了。再者,平乐王性子本是暴躁,连皇上与皇后甚至太子都拿他无法,凌轩公子又何必去将他的话或是他做过的事放在眼里。”叶嫤开始认真的出声宽慰。
楚凌轩极是忧郁的盯着她,“当真?你当真不觉得小爷窝囊?”
叶嫤点点头。
他皱着的眉头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叶嫤略是干脆的转移话题,“今儿那掌柜的怎又拦我了?我还以为苏姑娘又在这里呢。”
楚凌轩叹息一声,整个人毫无精神的趴在桌上,忧心忡忡的道:“是小爷的爹吩咐的,也不知他那根筋儿抽着了,吩咐悦宾楼的所有人不准让你见到小爷了。方才若不是小爷站在窗边恰巧瞧见了你,你今儿怕是当真见不到小爷了。”
叶嫤微微一怔,心有复杂。
她都还没有见过楚老爷的面,怎就将那尊大神得罪了?
“楚老爷可是对我有何意见?”叶嫤故作自然的问。
楚凌轩摇摇头,“那老头儿对你没什么意见,只是对小爷有意见。”说着,浑然无心就此多言,脸上的烦躁之色更是浓烈,抬头便再度朝叶嫤望来,继续道:“叶嫤,小爷许是要成亲了。”
叶嫤愣住。
楚凌轩继续道:“我家那老头子近些日子发了疯,往些日子怎么都不答应小爷与若溪的婚事,如今竟主动答应了,还让小爷准备准备,下月的时候便迎娶若溪过门。”
叶嫤心生起伏,并未立即言话。
楚凌轩悲伤的望她,“你可是也不高兴了?你本就倾慕小爷,小爷如今要娶表妹了,你可是失望了?”
叶嫤垂头下来,“凌轩公子本是对苏姑娘情深义重,此番你能得偿所愿,我自然为你高兴。”
楚凌轩坐直身来,“小爷问的是你失不失望!”他开始执着于这个话题。
叶嫤默了片刻,才抬头迎上楚凌轩的眼,不答反问,“苏姑娘是何意思呢?同意嫁给凌轩公子么?”苏若溪对楚凌轩并非有意,不过是虚荣心作祟,本是心有莫文瑄却又不愿放下楚凌轩,是以,此番楚老爷突然同意楚凌轩与苏若溪的婚事,想必苏若溪定是要哭的。
毕竟,若论深爱,苏若溪爱的是莫文瑄。且一旦她嫁给楚凌轩,她与莫文瑄之间,便再无可能。
再者,亦如楚凌轩所说,往日楚老爷一直都不答应楚凌轩与苏若溪的婚事,如今突然便改变了主意,且楚老爷还吩咐悦宾楼的小厮专程将她叶嫤拦住,阻挡她与楚凌轩见面,如此,许是楚老爷已是知晓她叶嫤的身份了,从而生怕楚凌轩被她连累,从而急忙要让楚凌轩迎娶苏若溪,从而摆脱她叶嫤这个麻烦。
心思至此,叶嫤心有苦笑。
只道是她叶嫤从来不愿真正麻烦别人,但如今却成了楚老爷眼中的危险之人。
“你怎又扯到表妹了呢,小爷是在问你失不失望,伤不伤心?”楚凌轩严防死守,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那双本是伤心抑郁的眼中顿时卷出了一道道紧张与认真之色,似要将叶嫤努力的盯穿。
叶嫤终是回了话,“我与凌轩公子也算是友人了,是以,凌轩公子这门亲事,只要凌轩公子高兴,我便没什么可失望的。”
楚凌轩顿时满脸失望。
“小爷都要成亲了,你竟不失望么?你不是喜欢小爷么,这算哪门子的喜欢。”他自暴自弃。
叶嫤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深了一层,心有起伏。她并非愚昧之人,楚凌轩这些日子对她如何,她自是知晓,她也终究是过来人,情爱之事也曾经历,是以,眼见楚凌轩这般模样,甚至还执意问她失不失望,如此,这楚凌轩对她叶嫤的感觉如何,她心头自是有数。
只是,她叶嫤终究是茕茕孑立之人,不敢再沾染任何情感之事,楚凌轩对她也极其不薄,她也不愿连累他。她的头上,还有一个平乐王,那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不愿这楚凌轩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凌轩公子一直都喜欢苏姑娘,如今终于实现愿望,终是该高兴的。”半晌,她只是道了这话。
楚凌轩眉头紧皱,摇摇头,“可表妹也不高兴。我家那老头儿同意小爷与表妹的亲事后,表妹就在屋中哭了好几日了,怎么劝都劝不住,小爷心头也是烦躁得很,不知要怎么面对表妹。如今看来,小爷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对表妹与莫文瑄棒打了鸳鸯,才害得表妹大哭不止,倘若小爷以后当真娶了表妹,表妹定会恨小爷的。”
说着,悲伤压抑的道:“小爷不想若溪恨小爷。小爷那么喜欢她,不想让若溪受委屈。”
叶嫤眼角微挑,终是有些听明白了,“凌轩公子今日一直闷闷不乐,便是为了因为苏姑娘?”
终究是她自作多情了,本还以为这楚凌轩如此悲戚的模样是因为没能在平乐王面前护住她,从而心生自责,奈何这小子心思反反复复,并无定性,更多的是在为了苏若溪而伤心抑郁。
“也不是全因为表妹,小爷这不还在担心你么。你本就是可怜的人,几次三番都差点被平乐王弄死了,你又倾慕小爷,小爷又怎能让你失望。”楚凌轩纠结的回了话。
说着,忧心忡忡的朝叶嫤望着,“要不,要不我们两个私奔吧,这样一来,你可以脱离平乐王,小爷也可以不让若溪因为婚事大哭了,我们两个出去浪迹天涯吧,小爷出发时会带很多银票与珠子,我们两个以后也会过得很好。”
私奔?
叶嫤顿时被他这话噎得哭笑不得。
待沉默一会儿,才强行按捺心神的道:“何必这般麻烦。倘若凌轩公子当真不愿让苏姑娘伤心,那便劝楚老爷放弃这场婚事便是。”
楚凌轩摇头道:“我家那老头儿不会放弃的,他现在就是谦小爷了,想赶紧让小爷娶妻成家,而后好将小爷踢出楚家。”
叶嫤缓道:“楚老爷能让凌轩公子娶你最为心爱的表妹,便证明楚老爷对凌轩公子终究是极好的,凌轩公子也不必急着下决定,只需回去恭敬的与楚老爷长谈一番便成,且谈论此事的时候,凌轩公子无论如何都得保持心平气和,好生商量。只要你将态度放下来,对楚老爷极是尊重,许是,你会发现楚老爷对你其实不错的。”
楚凌轩垂头下来,不说话。
叶嫤抬头朝外瞅了瞅天色,略是干脆的转移话题,“上次我与你说去四海居挖墙脚的事,凌轩公子可去做了?”
楚凌轩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事了,有些歉疚的道:“前些日子因着表妹一直生小爷的气,便忘记此事了。”
叶嫤心生无奈,却也在意料之中,“此事务必得赶紧做了,只要四海居的厨子过来,悦宾楼的生意定会好上大半。”
楚凌轩略是认真的点头,“你放心便是,小爷今儿就去四海居踩点。”
叶嫤不再就此多说,话锋一转,“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楚府在京中也有一家极是闻名的绸缎庄?”
楚凌轩点头。
“凌轩公子回去与楚老爷商量你婚事的时候,可否顺带让楚老爷分些绸缎庄的货品给你?”叶嫤极为直白的问。
楚凌轩眼角一挑,“绸缎庄的货都是些衣服,你若想要,小爷现在都可以送你几身。”
叶嫤缓道:“我是想在京都开一家绸缎庄的分号,此事还需凌轩公子从中周旋,让楚老爷答应。”
“你高烧都退了,怎脑袋还在发热呢?你以为开家绸缎庄这么容易?没个好一点儿的铺面能成么?小爷的爹对小爷历来都不看好,他是不会给小爷分多余的铺面的,且绸缎庄这个名儿已是打出去的,再开一家绸缎庄分店,那老头儿估计还得担心小爷将绸缎庄的金字招牌搞砸了。”
“凌轩公子不必担心,我手头上有几家城东铺面,位置极好,且临近京都达官贵胄之宅群,我如今手头上只是缺货,缺一块已是闻名的招牌罢了,是以,铺面之事,凌轩公子不必担心,凌轩公子只需好生回去说服楚老爷便是。”
楚凌轩满面难色,待沉默许久,终是点头应了。
叶嫤怔了一下,犹豫片刻,低声问:“凌轩公子当真答应了?不怕楚老爷又责骂你,泼你冷水?”
楚凌轩自嘲道:“他本就看不起小爷,小爷也不怕他骂小爷了,倘若小爷当真能彻底改变,满身本事,许是那会儿,小爷在那老头儿与若溪面前也能真正抬起头来了。”
还是为了那苏若溪……
叶嫤神色微动,不说话。
只是待与楚凌轩静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将袖袍中的铺面地契交给楚凌轩,打算让楚凌轩出面去收回这几间铺面,毕竟,这几间铺面如今仍被叶家的生意占据,她叶嫤出面许是讨不到好处,但若楚凌轩代表楚家出面去要回那几间铺面,自是轻而易举的事。
楚凌轩犹豫一番,仍是抬手将地契收下了,抬头朝叶嫤问:“你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都交给小爷,你就这么信小爷么?不怕小爷将你这地契拿出去卖了挥霍了?”
“我信凌轩公子。”叶嫤自然而然的笑。
楚凌轩顿时有些不自然,扭捏着垂头下去,“小爷长这么大,没人信小爷,连若溪都不看好小爷,你竟然还信小爷,还将这地契交给小爷。”
“凌轩公子是好人,我自然信你,他们不信你,是因他们眼光不好,未发觉凌轩公子也是一块璞玉,稍稍雕琢,便能成大气候的。只是,凌轩公子仍是得悠着点,这几张地契,是我嫁入平乐王府所得的叶家陪嫁,我还准备用这些东西跑路的,凌轩公子若是将这几张东西挥霍或是弄丢了,我许是当真不用活了。”
叶嫤缓缓提醒了一句。
楚凌轩赶紧将地契揣在心口,“你放心就是,小爷坑谁都不能坑你!”
叶嫤略是释然的点头,随即不再耽搁,告辞离开,却是刚刚站起身来,楚凌轩突然唤她,“叶嫤。”
叶嫤稳住身形,下意识垂头朝他望来,他眉头皱得不能再皱,“你当真不愿意和小爷一道私奔么?”
叶嫤无奈的笑笑,“我是跑不掉的,这回孤注一掷的坠湖逃跑,差点就被平乐王杀了,以后,再无确切的把握之前,我是不敢再跑了。”
楚凌轩咬了咬唇,犹豫片刻,继续道:“倘若以后有适当的机会了,你会愿意跟着小爷私奔么?小爷会保护你的。”
叶嫤神色紧了紧,这话入耳,着实心有触动。
待得默了一会儿,她终是勾唇而笑,“许是,会吧。”若是当真有机会逃走,她也愿意跟着楚凌轩一起去得邻国寻求庇护。楚凌轩的小姨乃邻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那时候若能寻得楚凌轩小姨的庇护,便是平乐王的人追来邻国,也休想将她拖走。
只是心思本是如此,但楚凌轩停了她这话顿时咧嘴笑了,双眼弯成了一道道极是好看的弧度,笑得极为灿烂。
叶嫤也不再多说,抬脚便走。
“小爷送你。”楚凌轩急忙出声,跟着叶嫤便朝楼梯口踏去,一直将叶嫤送出了悦宾楼楼门。
整个过程,叶嫤不说话,只是待领着楼下五个侍奴彻底走远,她才稍稍回头望去,遥遥见得楚凌轩仍立在悦宾楼楼前,颇有几分呆傻的模样。
叶嫤叹息一声,继续往前。
待回得平乐王府,便闻平乐王主屋的方向再度扬起了琴声,只是这琴声,并非柳楚楚弹奏的那般柔弱腔调,而是一首略是呆板的相思曲。
因着抚琴之人似是不曾经历过相思,是以琴曲虽为好听,但终究没什么相思的感情。
叶嫤勾唇冷笑,满心通明,只道是平乐王的兴致倒是好,竟又让那晴羽前去抚相思曲了。
却待回得主屋坐定,刚将一杯凉茶喝下肚来,突然之间,一道利箭顿时顺着那打开的雕窗陡然钻了进来,极是直接的扎在了屋中不远的木柜子上。
叶嫤惊得差点打落手中的茶杯,待深吸两口气回神,才抬头朝那箭羽望去,眉头紧皱。
记得上次太子邀她去青楼赴约,便是用的这种法子,是以不必多想,便知太子有想在她这里使幺蛾子了。
只是这光天化日的,太子的人竟再度这般送信而来,也着实太胆大了些。
叶嫤沉默一会儿,才起身将那只箭羽拔下,随即将箭头出的纸张扯下,待将纸张展开,便见太子犹如上次一般神神秘秘写了句:黄昏,东湖见。
又是湖!
自打上次在湖边遇袭,如今倒是见了‘湖’字就头痛。
叶嫤突然想起上次与太子分别之际太子说的那番话,心头也稍稍有些不安,随即将纸张折放在袖中,当即踏步朝平乐王的主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