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待抵达平乐王的主院外,便见主院外拴着的那只毛色噌亮的藏獒朝她猛吠。
叶嫤眉头一皱,也未紧张,仅是朝藏獒随意扫了一眼,便朝院门外的侍从望去,“且去通传一声,本妃有要事要见王爷。”
侍从们面露难色,只道是院内的琴声正还不曾落下,想来自家王爷定是在悠闲听琴,此番突然过去打扰,王爷许是容易生气。
这般一想,侍从们便开口让叶嫤稍稍等候,待琴停之后再去禀报,不料这话刚刚落下,叶嫤已漫不经心继续道:“本妃确有要紧之事,你们若不去通传,本妃便硬闯了,到时候闹腾的阵状大了,依旧会扰到王爷。”
叶嫤自是知侍从们的心思,但也不曾妥协。
太子差人对她送信邀约,这可是容易掉命之事,这回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让平乐王出面将她庇护的。
毕竟,终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来每次都是她独自去应付太子,平乐王却安然无恙的坐享其成?
心思至此,面色也稍稍冷了半许。
眼见叶嫤态度坚决,侍从们面面相觑,满心犹豫,却是片刻后,他们终是全然妥协下来,其中一人缓道:“王妃且稍等,奴才进去通传一声便是。”
说完,便转身小跑入院。
奈何,院中的琴声仍是幽远绵长,单调枯燥,一首相思曲落在晴羽手上,的确算是弹毁了。
叶嫤漫不经心的听琴,如此评判,则是不久,那传话的侍从去而复返,当即朝叶嫤恭敬道:“王妃,王爷有请。”
叶嫤不耽搁,任由院门处的那只藏獒凶神恶煞的叫唤,她也浑然不惧,足下自然而然的往前,片刻便已踏入院门,随即一路而行,抵达了平乐王主屋的门口。
他的屋门并未关上,此番稍稍行至门口,便见平乐王正懒散斜靠在软榻,脸色寡淡清幽,而晴羽则坐定在屋中的小桌旁,纤纤的素手不住的在那一根根稍显透明的琴弦上波动。
一声一声的,琴音绵长,然而平乐王却像是没什么兴致。
叶嫤随意朝屋中二人扫了一眼,随即便踏步入门,径直站定在了平乐王面前。
晴羽怔了怔,琴弦上的指尖已是顿住,愕然的朝叶嫤扫了扫,随即便急忙起身,弯身朝叶嫤一拜,恭敬道:“晴羽拜见王妃。”
叶嫤朝晴羽扫来,眼见她满身恭敬,脸色染着几丝局促,并不像柳楚楚那矫揉造作或是锋芒毕露,反而的确是个小家碧玉,纤柔无害。
叶嫤倒是觉得这晴羽瞧着顺眼,正要稍稍客气的回她一句,不料话还未出,平乐王便已煞风景的出声道:“爱妃怎突然过来扰本王听琴的雅兴了?”
扰他雅兴了么?她方才入屋之际,可是见这平乐王面色寡淡,并没什么听琴的兴致呢。
叶嫤心生淡讽,此际也不顾晴羽了,仅是扭头朝平乐王望来,柔笑道:“妾身不敢扰王爷听琴的雅兴,只是有要事想与王爷说罢了,毕竟事关王爷与妾身安危,妾身想及时与王爷商量而已。但若王爷此际的确不方便,妾身便先出去等候便是。”
说完,故作转身,踏步便朝屋门行去,则是足下刚行两步,耳里意料之中扬来平乐王的嗓音,“慢着。”
悠闲懒散的二字,染着几许莫名的戏谑与风情。
叶嫤不抗拒,稍稍止步。
平乐王开始唤晴羽回院休息,待晴羽恭敬告退之后,他才朝叶嫤问:“挑起本王的好奇,却又要故作离开,爱妃这把戏好玩儿么?”
他毫不留情的拆穿她。
叶嫤也不恼,仅是转身过来便朝他微微而笑,嘴里仍是不打算承认,“王爷误会妾身了,妾身此番的确是想外出等候的,待王爷听琴的雅兴过了,妾身再进来。”
平乐王慢腾腾的坐直了身子,深邃带笑的瞳孔在她脸上流转,那眼底深邃无波,仍是想将她看穿。
叶嫤按捺心神一番,主动踏步朝他靠近,待站定在他的软榻旁,也不耽搁,当即将手中捏着的纸笺朝他递去。
他眼角一挑,并不伸手来接。
叶嫤缓道:“今儿太子再度差人给妾身送了信。”
他面上的笑容稍稍减却半许,骨节分明的指头稍稍伸来接过了信笺,待将信笺展开看完,他便轻笑一声,“太子对爱妃倒是念念不忘,随时都要送信来让爱妃过去幽会。”
叶嫤低声道:“太子这回,怕是不是让妾身过去幽会,而是要让妾身前去送命。”
平乐王勾唇而笑,“爱妃上次与太子在落花楼幽会,太子不是没要你性命么?”
“上次妾身的一只脚也已是踏去了鬼门关的,若非关键之际太子松手,妾身怕是没命站在王爷这里了。再者,上次妾身离开之际,太子曾说半月之后,会送妾身一份脱离王爷的大礼,如今半月之期虽是未到,但太子突然相约,妾身担心太子上次所说的大礼会突然提前。”
叶嫤恭敬诚恳的道了话。
却是这话一出,平乐王并未立即回话。
他的眼角高高的挑起,清俊的面上染上了一层层轻讽的意味。
待得片刻后,他将目光迎上叶嫤的眼,兴味盎然的问:“太子说,要送你一份儿脱离本王的大礼?”他似是只抓到了这个重点。
叶嫤恭敬点头。
他顿时笑慢悠悠的笑出声来,“他要如何助你脱离本王?”
叶嫤思绪翻涌,继续如实的道:“妾身当时便问太子,是否是他要亲自拉妾身离开平乐王府,但太子否定了,说是要找个人来帮妾身的忙,让妾身乘着那人的东风来脱离平乐王府。”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妾身上次坠湖离开,已是受了教训,此番万万不敢再擅自离开王爷,是以,太子此番邀约……”
话刚到这儿,她意味深长的止住。
她将这些和盘托出,为的便是让平乐王心生提防,从而派人将她暗中跟着,如此一来,她若受危,那些人自然可在关键之际拉她一把。
则是正待思量,平乐王已慵然轻笑着道:“太子都这般邀约了,爱妃自然是要去。”
叶嫤抬眼望他,“妾身独自一人去?”
他咧嘴而笑,似是觉得她这个问题极蠢,讽笑着问:“不然呢?”
叶嫤暗自咬牙,面上笑容分毫不变,“既是如此,妾身独自去赴约便是。只是,妾身前两日才大病一场,精神并非全然恢复,倘若到时候将王府中的某些事说漏嘴了,亦或是将陈将军柳神医这些人不注意说出来了,王爷可得原谅妾身。”
平乐王双眼稍稍一眯,“威胁本王?”
叶嫤默了一会儿,缓缓跪身下来,也不打算委婉,“妾身如今,无心离开王爷,更也无心与太子为伍。妾身也不愿威胁王爷,此番只是想让王爷遣几个身手好些的人暗中跟着妾身便是,如此,妾身才能稍稍心安。但王爷若是连这点要求都不愿满足妾身,妾身自然不能保证到时候会不会因惊慌失措而乱说话。如此一来,即便王爷震怒,亦或是以芷墨要挟,妾身也只得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但这样一来,王爷心性暴露,陈将军与柳神医也暴露,这两者相比之下,王爷的损失会更大一些。是以,王爷本就是英明之人,想来自然不会因小失大才是。”
她这话略是硬气,也算是孤注一掷的在为自己争取。
而至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如何,损失如何,平乐王自然也是清楚明了。
“爱妃所言倒是有道理。只是,本王还有个法子可彻底免却这场危机。”平乐王面上的笑容已是慢腾腾的消下,威仪的气势再度摆了出来。
叶嫤神色微动,深眼凝他。
他居高临下的斜扫着她,“本王如今,可直接杀了爱妃,这样一来,爱妃自然不能在太子面前去胡言乱语中伤本王了呢。”
叶嫤顿时笑了,“王爷在这节骨眼上杀了妾身,太子定会以为是王爷从中作梗,有所心虚。太子好不容易才稍稍对王爷卸下防备,王爷又要冲到太子面前去挨打?再者,太后娘娘这两日对妾身可谓是极为在意,这两日还几次三番要让妾身入宫去为她煮茶,王爷本也是孝顺之人,当真要断了太后这个念想?”
平乐王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发清冷,但却极为难得的并未发怒。
叶嫤按捺心神一番,继续恭声道:“妾身不求其它,只求王爷差几个功夫好些的人暗中跟随妾身,以让妾身稍稍心安。若到时候妾身仍是未能逃过太子的侵害,便也只是妾身命运如此,怪不得谁人,妾身定也不会拖王爷下水。”
这话,她说得极为认真。
只是嗓音落下,平乐王并未言话,反倒是长长的沉默了下来。
叶嫤仅是静静的跪定在地,也未再言,无声僵持。
则是许久许久,久得叶嫤的双腿都跪得有些发麻之际,平乐王才漫不经心的出声,“京都的城东之湖,夜里乘船游湖倒是极好,本王今夜正巧有雅兴游湖,黄昏之际便启程去东湖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