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了一家文墨铺子,戴着帏帽随手摸了摸架子上的砚台。
老板见她衣着不凡,赶紧迎了上来,殷勤地介绍着店里的好物件。
“老板看起来没睡好啊?”
紫苏见他才没说几句话已经打了十来个哈欠。
“姑娘有所不知啊,昨夜不知怎么回事,谁家的婴儿啼哭了一整夜啊!”
“一整夜?看来老板日后可有个十分吵闹的邻居了。”
“怪就怪在小的周围根本没有谁家刚生了娃娃。”
“那这哭声倒是厉害,竟能传的如此远。”
温久微微敛了目光,继续看着架子上的货物。
“会不会是猫叫啊?听说猫叫也是极像孩童的哭闹。”
紫苏想起了上次的猫,心里还是有一阵后怕。
“昨日那哭声哪里是一个小孩在哭哦,你们是没听到啊,感觉全京城刚出生的孩子都在哭闹。”
架子对面的顾客也插嘴道。
“全京城?这...”老板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早上打更的就说了,走到哪里都是哭声,吓得他愣是没走几步就躲到了城门口,那里有守卫,每个人的表情都明显是被吓到了。”
温久摩挲着腰间的捕鬼令,随手拿了几样东西。
“老板,就这几样,帮我结账吧。”
“好勒。”
看来书院还是离的太远了,而且书院附近没有住宅,自然也不会有孩童,这哭闹声就算再大,也是传不到书院的。
温久刚走出铺子,陆叙正带着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转过头,上次当着他的面痛哭流涕,将心事全盘托出,现在想来还是有几分尴尬。
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拿这些事情威胁自己,也不是陆叙做不出来的事情。
陆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像是没有看到温久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温久这才微微转过头,轻轻吁了口气。
“你在躲我?”
谁知道这人为什么去而复返?
温久该是庆幸今日戴了帏帽出来。
“没...没有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
“我日日都要巡街,倒是你,你不该在书院么?”
陆叙心细如发,温久此人要强,故意避而不见定然是觉得那日在自己面前落了泪,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我出来采买些笔墨,前几日带进去的已经用完了。”
温久指了指紫苏的篮子。
“看来是日日在被罚抄了。”
他的嘴边难得有了些许笑意。
司淮安时常在自己耳边提起,说温家姑娘不知怎么回事,竟能次次踩中先生的痛点,气得那些迂腐的老先生跳脚,罚抄是常有的事情。
温久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昨夜京中似乎有些异常,大人可听说了?”
“昨夜也是我巡逻。”
“陆叙你是铁打的么?昨夜巡逻,现在午时不到你又在巡逻?就你这干了睡睡了干的无间断作息,怪不得圣上这么早就为你定下亲事。”
此话一出,二人同时一愣。
温久咬了咬唇,巴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没事说这些干嘛!
和他有婚约的不就是自己么?
陆叙只觉得她表情古怪,甚得自己欢喜,却也不想再为难她。
“你如何知道京中异常,难道...”
陆叙下意识看向她腰间的玉佩。
“没错,反常必妖,妖就是鬼。若是我在这家店里听到的事情是真的,昨夜全京城的孩童都在哭闹,许是有什么婴儿枉死,才有让百婴夜啼的能力。”
“婴儿枉死?”
“是的,一定是被人害死,而不是意外死亡。比如说那张家的二公子,冥婚那个,从假山上摔下来,这就算意外,刘二姥家刚刚牙牙学语的妞妞,不小心被被褥掩了口鼻,挣扎不了活活闷死,这些都不算枉死。”
温久怕陆叙不能理解,盯着他的眼睛甚是认真的解释道。
陆叙心里想着,温久知不知道,她尤其认真的时候,眼里会有点点星光,那是他在别人眼中看不到的。
她看着眼前的人一直盯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只能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连身后的楼伍都不自觉咳了两声。
“咳咳...”陆叙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故作咳嗽了两声,才回道:“知道了,我会去查清楚,时候不早了,书院午后应该还有课,你赶紧回去吧。”
“嗯。”
温久微微服了一礼,紫苏隔得虽远,却也赶紧屈了屈膝。
回到书院后,温久无所事事地翻了几本书。
“姑娘,线人有消息。”
所谓的线人不过是蹲在各个闹市集市的小乞儿,温久时常会让紫苏给他们些银钱。
只是这次刘悦实在是惹恼了她,温久便让紫苏用了些钱,将这些小乞儿彻底纳入自己的“麾下”。
打探消息,他们可不比锦衣卫慢。
“什么事情?”
“昨日有小乞儿看到刘全和怡红院的漪红在后门大吵了一架,那女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病的。”
“脸色不好看?该不会这药都是送给她的吧。”温久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你问问我们的线人,能不能找到药渣。”
总不至于连药渣都一起嚼了进去。
“有!”紫苏的语气里压抑不住的激动,“他们早就已经收集好了,他们说了做这些事,他们是最擅长的。”
“嚯——还知道猜我的心思。让他们谨慎一点,拿去远一点的地方给大夫看一下,这都是些什么药。”
她倒要看看,刘家现在剩下泼天的债务,还有什么钱给一个相好的买药。
转眼入夜,温久下意识睁开了眼睛,没有听到什么哭声。
她坐起身看了眼紫苏,早已睡死了过去。
自己可是在这香中加了些安定的符纸,紫苏想要睡不着都难。
她披上斗篷,从后窗翻了出去,左右看了一眼,直接往后山方向走去。
书院内守卫森严,要想若无其事走出去属实要费些力气,可后山不一样。
温久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孩童的哭泣声。
她赶紧再往前多走了几步,直到哭声充斥着自己的耳朵。
百婴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