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这就要回去了么?”
刚在糕点铺的时候,姑娘明明还想去渡口看看热闹的。
“回了吧。”
温久摆了摆手,她已经提不起半点兴致了。
这才出来一会儿就给自己接了个头疼的活儿。
她看了眼周围,鬼影绰绰,真不知道还有多少鬼想找她帮忙。
她是捉鬼师,不是大兴寺里供着的菩萨。
“嘭”地一声,大片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漆黑的夜空被烟花照得如同白昼...
温久的脸庞在烟花的映衬下变换着各种颜色。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漫天的火树银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在烟火爆炸声中,人们欢呼着,尖叫着,似乎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温久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人们心中的快乐和希望。
她常年穿梭在人鬼间,看到的多是遗憾和怨恨。
如果能当一个普通人,应该是极其幸福又幸运的一件事。
可惜自己不是。
她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紫苏,那人是谁?”
温久突然瞥见不远处的阁楼上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那男子一身锦绣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杀气甚重。
紫苏朝着温久所说的方向看了一眼,惊得倒吸了口冷气。
“姑娘!那是你的未婚夫啊!锦衣卫镇抚陆叙陆大人!”
紫苏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姑娘居然连未来夫婿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未婚夫?你说他是...那个世子?”
温久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就是他啊,怪不得爹爹对他青睐有加。
只见那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虽生得好看,却一脸冷意,神色凉薄。
确实,陆叙此人,哪怕于千万人中,也是会被一眼看到的...心狠手辣。
陆叙似乎也发现了,众人皆在欣赏烟花之时,人群中有一道视线在上下打量自己。
他猛地转过头去,瞬间锁定了人群中身披红色斗篷的温久。
只见他眸色沉沉,眼里尽是探究。
温久立马变了脸色,陆叙发现自己了?
她赶紧将斗篷的帽子压低,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那红衣女子是谁?”
夏日炎炎,竟有女子披着斗篷出门?
陆叙微微眯了眯眼。
“回世子,看身旁的侍女打扮应是哪位官员家眷,但这位姑娘看着十分面生。”
“查。”
陆叙面色凝重,辨不出其他情绪。
他如今的职责不仅要审判疑难案件,还要盯紧城内所有异动,守护京城安定。
锦衣卫绝不会放过一个可疑之人,更不会遗漏一点蛛丝马迹。
而另一边,温久带着紫苏急匆匆地进了太傅府,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被人跟踪。
世子府
“大人,市集上的女子身份已查清。”
“说。”陆叙冷声道。
“是温太傅之女温久。”
楼伍总觉得自己听到这个姑娘的名讳,但实在想不起来了。
“原来是她。”
可不就是他那个先天不足的未婚妻么?
陆叙眼里一片暗沉,她为何看到自己会有那副表情?
像是见了鬼一样,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如此吓人?
回到府里后,紫苏端了刚熬好的药,准备伺候温久服下。
刚进门就看到她对着烛火发呆,甚至连自己进来都未留意到,脸上似有怅然之色。
“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紫苏心里揣测着大概是今日见到陆大人人中龙凤,而姑娘自己...确实不太像能活太久的样子。
想起这事儿,紫苏就觉得心里难过。
“心事肯定是有的,比如明日要出去一趟。”
温久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非要帮那小鬼的忙呢?
“姑娘为何要出门?大夫说了,姑娘还是要少吹风少见人。”
紫苏不禁皱眉。
今日姑娘甚是古怪,先是买了最不喜欢吃的核桃酥,再是最不喜出门的她居然在想着出门。
“明日不同往日。”
温久瞥了一眼正在收拾床铺的侍女,“紫苏,你是哪里人来着?”
“姑娘,奴婢是云和镇人氏。”
“太巧了!明日我们正好去刘家村一趟!”
温久不可置否地说道。
“姑娘,奴婢并不认识什么刘家村...”
紫苏真是纳了闷了,去刘家村与自己云和镇人有什么关系。
“无妨,明日你陪我走一趟。”
哪里人不重要,去才是最重要的。
次日清晨。
半夏给温久换上了一袭白色烟笼杜鹃百水裙。
她家姑娘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这衣服衬得姑娘的脸更为白皙细腻了。
紫苏早已从衣柜里取出了红色斗篷,在一旁准备给温久披上。
临出门前温久对着半夏说道:“一会儿你跟爹娘说一声,就说我带着紫苏出门透透气。”
半夏忙应是。
辘辘的马车声在这条鲜少有人经过的小路上响起...
紫苏突然拿着手帕捂住了鼻子,“姑娘可有闻到一股腥臭味?”
“腥臭味?”
温久伸手撩起车窗帘,原来是经过了那日收服缢鬼之地。
紫苏闻到的腥臭味也许就是恶鬼魂飞魄散后留下的气味,竟还没散去呢...
“许是野猫偷了谁家的鱼跑到这儿来偷吃了。”
温久随便找了个理由。
突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温久赶紧放下帘子,她在京城可不是抛头露面的主。
尤其是今天,更不能被人认出。
很快主仆二人便到达了刘家村。
不过这村子道路狭小,马车根本过不去,温久无奈只能带着紫苏走进去了。
紫苏跟在温久身后不到一丈的距离,心里甚是奇怪,怎么姑娘对这刘家村的地形,似乎比太傅府的还清楚。
温久跟着阿南兜兜转转,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她在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下,此处不过是三五间茅草屋凑成的一处院子,里面确实有一口井。
但至少从外观上看,这井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院子里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坐在秋千上玩得起劲儿。
“那是我弟弟,阿北。”
阿南站在温久的边上乖巧地说道。
“紫苏,我喉咙有点不舒服,你去马车上将水囊取来。”
温久将紫苏支开,她有些话要单独问阿南。
“是,姑娘。”
紫苏闻言赶紧去拿水。
“你家中就一个弟弟?可有其他姐妹?”
温久若有所思地看向屋里。
“我...我...”
阿南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久冷眼注视着眼前这小鬼,沉声警告道:“我既问你,你便如实说来,不然我帮不了你。”
“姐姐不要!”
阿南的眼里盛满了悲伤,却没有眼泪可以流下。“我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可是...她大概...也不在了。”
“什么意思?”
“姐姐在前几个月就不见了,至今没有找到人。”
阿南一口气将话说完,“奶奶说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家中有人不见为何不报官?你奶奶又为什么不让你告诉别人?”
如果温久猜的没错,阿南的姐姐怕不是失踪,而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与二叔家的菱花儿说过,可没多久菱花儿也不见了...”
阿南面露惊恐,“这像是一个诅咒,谁知道了,谁就会死的。”
温久眯了眯眼,诅咒么?怕是人祸吧。
此时秋千上的男孩已经进屋了。
温久缓步至院子里的那口井边,那小鬼说是在这里洗的衣服,那这井里....
“你谁啊!”
屋里突然冲出了个凶神恶煞的老妇,温久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恰好转头看到了井底。
什么都没有?
温久皱眉,看来不是这口井。
“你到底是谁啊?”
那老妇一把抓住温久的手腕,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常年干活的人力道可就是不一样!
“姑娘!”
紫苏拿着水囊刚走到院门,就看到自家姑娘被人拿捏地毫无还手之力。
“大胆!你快放开我们家姑娘!”
紫苏赶紧丢了手上的水囊,冲上去想推开那老妇。
此时的温久真是有苦难言啊,若是紫苏没来,她虽武功一般但足以掀翻这老妇。
只是紫苏来了,人前柔弱不能自理的她才会被这老妇如擒鸡一般擒着。
“偷东西啦!有人偷东西啦!”
老妇见温久有人帮忙,扯着嗓子就大喊大叫,这声音可比枉死鬼凄厉多了。
“住手!”一声怒斥。
温久背对着大门,看不清是何人来了,只觉得此人声音雄厚有力,应是常年习武之人。
“你们还不给我松手!”
温久突然觉得扭在背后的手腕一松,不由得送了口气。
她马上换了柔柔弱弱的表情,准备转身博取同情。
可当她看清门口那一行人身着飞鱼服时,她宁愿选择继续被这老妇摁着。
“温姑娘为何在此处?”
身高体长的陆叙手提绣春刀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嘎?陆叙都来了?
温久心一紧,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没事没事,遇事不着急,先咳几声上演技。
“咳咳咳...这位大人是?咳咳咳...”
温久抚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半的体重几乎都压在紫苏身上了。
“我们家大人乃锦衣卫镇抚,当今长公主之子。”
身旁的侍卫扬了扬眉,掷地有声地说道。
“原来是陆大人,是小女有眼无珠,竟未认出世子。”
确实不认识,如果七夕那天不算的话。
温久半屈着身子朝陆叙盈盈行了个礼,刚想再寒暄几句...
不对,按理说陆叙应该也未曾见过自己,怎么就知道自己是温姑娘?
“陆大人见过我?”
温久疑惑地皱了皱眉。
“七夕佳节,惊鸿一瞥。”
陆叙惜字如金,一句都不肯多说。
“哦...是嘛..那还挺巧。”
温久心里暗忖,果然那天被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