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认真地写着笔划,李静姝拿来笔墨,道:“你父亲总不让你写字,说你年纪小怕手捏笔管捏得太长,影响骨头发育。我看哪有那么多讲究,总不能一直在手上写吧!”
接过母亲递来的纸笔,小江锜也很兴奋。他之前见父亲在书房中写字,看上去威仪得很。此时也学着江河的样子,右手三根指头捏住笔管,在纸上图画起来。
还好纸张够大,容得下江锜的涂鸦。
很快,江锜把笔丢在一处,拿起刚写好的纸给李静姝看。
李静姝一看,没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江锜的自尊心很受打击,把小嘴撇到一边。颇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更圆了。李静姝看着,没忍住上去捏了一把,竟然把江锜给捏哭了。
“不理妈妈了,你总欺负我。我要找爸爸!”江锜两只手掐着腰,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爸爸、妈妈之语,当然是江河交给江锜的。对李静姝说这是泰山土语,也勉强对付过去。倒是江家这么叫也就算了。江家经常会举行一些沙龙,有不少洛阳贵妇参加。
久而久之,妈妈爸爸,倒成了洛阳上流社会的一种称呼方式。只不过,这种潮流有着不断老龄化的趋势,倒是让江河挺头疼的。
见江锜如此,李静姝反而心情不好了。江河离家出征已经半年了,虽然也有家信传来,可毕竟半年不见一面,空空看着家书,不见容颜,又怎能不起相思之意呢?
虽说两人结婚已久,算得上老夫老妻。可两人都还是二十多岁的人,正是相思之时,如今分隔半年,怎能不悲于离别?
让江锜这一句弄得心有戚戚的李静姝,差点泫然欲泣。江锜见妈妈要哭,连忙抱住李静姝的胳膊道:“妈妈别哭,爸爸在前线打坏人呢。爸爸是大英雄。”
可爱的江锜把李静姝又给逗笑了。
为了让李静姝开心起来,江锜把书捧得高高的,一眼扫过之后,丢下书摇头晃脑地背道:“挽弓当挽强……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江锜磕磕巴巴背下第一句就让李静姝吃惊,当江锜把整首诗背下来的时候,李静姝大吃一惊。虽然江锜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的确很优秀,可李静姝并不认为自己的孩子有多么另类,而是把他当做一般的孩子来对待。
好在江锜的爹给他赚下了一大份基业。江河就算只是做个权臣,也能让他的儿子无灾无难到公卿。
母子两人正依偎一处,继续读书识字。门外却响起了一阵焦急的敲门声。
两人让这声音吓了一跳,留下江锜在榻上,李静姝房中没有侍女,便整理好仪容才出去开门。临开门前问了句:“是谁啊?”
外面苏双焦急地喊了一声主母,才让李静姝心中稍安,打开门户,道:“苏管家?怎么了?可是府上有急事?”
苏双一脸严肃,向屋里探头,见屋中只有少主一人,便放下心来。李静姝看出他的神情,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
苏双把门一关,才肯小声道:“主母,大事不好了。有宫中的探子来报,皇帝看不得主公如今权柄甚大,要发兵夺权呢!”
“什么?”作为江河的妻子,自然与皇帝十分熟悉,更何况陈渊娶了江涴。江陈两家本来就结下了亲戚,逢年过节也常相见。
平日里,江河与陈渊既是一对模范君臣,又是一对知己。两人情深,让李静姝都有些嫉妒,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的当然是不信这话。
不仅不信,她还反而怀疑到了苏双身上。这苏管家平日里操劳府上事物,江河不在家时,他负责前院奴仆、产业,她负责后院妻妾和谐,诸子的教导。
这苏双平日里仗着与江河同乡、跟随最早,出身低贱自然言语有些轻佻。可那些都是对下人,又怎敢对李静姝如此。
可如今三更半夜的,家主不在家中,私自闯入主母闺房……
“苏双,你这说这是什么话!江家自江太公以来数百年,高风亮节,敬奉皇帝。而今我夫君与皇帝情同手足,相爱亦不能及,何谈相害邪?”
见李静姝不信,苏双更着急了。苦口婆心地劝道:“主母,您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自您嫁入本家以来,可曾看见过我苏二贪墨一份钱财?还是看见我对主公不敬重一分?”
“现在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说了。虽然皇帝现在还没起事,但这次动静肯定不小。我已经备好马车,您速速带着公子小姐去逃命吧!”
坐在榻上的江锜看见这边,好奇第看过来。李静姝一望榻上的江锜,心生柔软。又架不住苏双多次劝导。虽然起初她起了疑心,可苏双如此劝解,她也有些慌了。
“我走了,这江家怎么办?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总不能都一起走吧?”
“诶唷!现在那还能管这么多!”苏双急得满脸涨红,大汗四流。来不及擦头上的汗,苏双只是劝道:“主母,只要您和公子小姐们出去了。江家便还算有了根底。等主公回来了,一切也都好了!若是您和这江府一同殉葬了,那江家才算是完了呢!”
虽然知道自己言辞不甚恰当,可关键时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下解释完就要去抱江锜。
江锜呆愣愣地坐在榻上,任由苏双抱起。李静姝赶紧阻拦:“孩子我来报,你去把两位王姐姐叫出来。”
“好!好!”苏双见李静姝终于肯妥协也是一块石头落地。
李静姝抱着江锜,面容憔悴。她早就知道嫁入武家,断然不会安宁。她本来就是武家之女,最知道这生离死别的滋味,如今只是出城避险,她反而不忧虑,只是担心着千里外的江河。
不知他知道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他,该是什么滋味。
李静姝不知道这滋味,此刻她慌忙与王湘儿和王素素解释完此间事情。两人是歌姬出身,哪里见过这种市面,此时都拿不定主意。
“既然都没个主意,还是赶紧出城吧!管家说皇帝已经掌握了城中兵马,咱们一路向东逃去,大不了回昌邑去!”李静姝当即立断道。
这时候苏双也准备好了马车。还好江河在府上有校场,又驻扎了三百名近卫骑士,个个都是军中好手,以一当十不成问题。
事发突然,马车没有准备多少,江河府上能用上马车的人还真不多。草草准备了五辆马车,装上江河的妻妾子女,和一些粮食细软便没有多少地方了。
可江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不说那些佣人、仆役。光是江河的义子、徒弟就有近百人之多。这些人落在皇帝手里又怎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