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设下埋伏的这一处地方西接秦淮河,东面又有几座不知名的山丘。
正是山水之间,树林密布。这时候月光稀少,又被树叶遮去大半,行军到酉时,便无半点亮光。吴病己只得先让部队停下,制作火把,接住火光,勉强行军。
在吴病己看来,自己如此迅速回援秣陵,一定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念及至此,他再次下令催促行军。
昨天刚下了一场雨,道路湿润泥泞,常有士兵跌到,这使得行军速度始终不高。
大军行至酉时三刻。
藏在密林之中的徐然已经收到探子来信,吴军正有万余大军朝此处前来。徐然令哨探多次打探,见吴军身后并无援军。
“区区万人,简直是自寻死路!”徐然还以为能毕功于一役,如此看来此战也仅能重创敌军罢了。不过倒也够了,毕竟在设下伏兵之前,徐然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让敌军回援。
战场之上是有很多不确定因素的,现在的情况徐然也很满意,尤其是当他听到哨骑报告吴病己就在军中的时候,他简直要笑出声来。
“传令诸军盯紧敌人中军大将!不得让吴病己跑走!”
徐然下好命令就开始最后的忍耐。
吴军进军速度极慢,一刻钟才走了一里多路,正正好好进入到徐军的包围网内。
徐然见时机一到,命左右两军一起杀出。
霎时间,道路两旁击鼓声和喊杀声齐作,吓得吴军大惊失色。吴病己也知中计,立刻下令军队集结。原本细长的行军阵型很快就调整为了战斗时候的方阵。
在山坡上指挥的徐然见吴病己竟然没有向后突袭,也颇为佩服。于是将留作劫后的队伍调遣回来,加入战局之中。
徐军突然从两翼窜出,吴军慌忙之间自然死伤惨重,可吴病己毕竟是从军十余年的宿将,沉着应对。硬是没让徐军占到一点便宜,甚至还多次差点突围出去。
这样强大的战力让徐然胆寒不已,还好敌军只有万人,若是敌军有两万人,那还真不知道此处谁是猎物,谁是猎人了!
可徐然早就留有后手,他在山坡之上的裸露山体上安排了千余弓手。这千余弓手是徐然花了数年时间打造的铁臂营,各个都能使五石大弓。起兵以来为徐然创下了汗马功劳,是徐然手中的王牌。
“嗖!嗖!嗖!”
无数箭矢从山坡之上倾泻而下,虽然铁臂营距离敌军很近,却采用了抛射的射击方式。在精锐弓兵手中,这样的攻击方式既可以精准打击敌军,又会加大杀伤力度。
凡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弓矢射到,一定是穿体而过,若在马上也会被钉下马来!
一时间,吴军阵营之中惨叫声连连。吴军中军不稳,吴病己也疲于躲避,无暇下令。四周的徐军也被这箭雨鼓舞了士气,都奋力一搏,勇往向前。
渐渐地,徐军再次占据了上风。吴病己看着周围伤残死者,心中酸楚不已。自己一着不慎,竟然害得将士们身死当场,他一怒之下带领数十亲卫向敌军冲去。
吴病己自杀式的冲锋带动了吴军。吴病己的大纛更是成为他们追随的目标,整个吴军都向着吴病己的大纛涌去。
徐然见状大声呵斥:“一定不能让吴病己逃走!铁臂营,给我射!”
铁臂营指挥面有难色。“主公,敌军已经冲入我军阵中,冒然射击恐怕会让我军伤亡惨重啊!”
徐然一脚踢翻铁臂营指挥。“你懂什么,若是杀死了吴病己,那这江东就会不战而降!”
一鞭子挥在空中,发出干脆、巨大地声响。“射击!”
“嗖!嗖!嗖!”一排排银色羽箭向着冲锋中的吴军大旗射去。
箭雨虽然造成了许多徐军将士无辜阵亡,却也让吴军的进攻态势受阻。吴病己正在前方杀出血路,忽然听得背后破空声传来,虽然急忙躲避,左臂上还是中了一箭。
好在这箭力道不大,仅仅是射入甲中。战场之上,容不得吴病己多做考虑,他直接用手把箭矢折断,继续作战。
再度收拢起将士,吴病己手中马刀一挥。“杀!”
尽管铁臂营多次射击,可是吴军的进攻态势实在太猛,加上吴军进攻的方向与铁臂营所处方向相反。渐渐地,吴军大部已经冲出了铁臂营的设计范围。
而直面吴病己的徐军更是被吴军不怕死的战斗方式吓得胆战心惊。吴病己马刀一挥,斩下一个屯将头颅,吓得他身后部曲丢盔弃甲。
擦了擦脸上的血,吴病己调转马头,向山坡上望去,那杆巨大的旗帜映入他的眼中。“好一个徐然,倒是我小看你了!我吴病己发誓,今生不报此……”
话未说完,便有副将上前道:“将军,快撤吧!兄弟们死伤殆尽,现在不突围而走,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嗨!”吴病己气急攻心,险些吐出一口血来。面色阴郁地看着副将,可终究没有骂出来。
“罢了罢了!速速与我撤到湖熟!快去传令诸校尉,于湖熟会师!”
副将领命而去,吴病己也不敢再耽搁,急忙忙带兵走了。
坐镇山坡的徐然往下战场,那战场上的尸体,徐军与吴军尸体数量几乎相近,起的他一拳打在马背上。“该死的吴病己!”
不过多时,便有副将上前汇报。“报告主公,敌将吴病己引着两千余残兵奔着湖熟而去了!”
徐然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睁开双眼。“好!好啊!好!”
“着校尉董习、蔡缪、彭琮领本部兵马追击,其余人等收拾战场,与我回围秣陵城!”
徐然的命令很快下达,三位校尉一路追杀吴病己,直到追入湖熟,才回军秣陵,与正在围攻秣陵的徐然汇合。
这场战斗的伤亡很快统计出来,徐军阵亡两千九百人,重伤近千人,斩敌三千四百级。虽然不知道吴军的重伤和逃散人数,徐然仍然认为这一场仗是自己败了。
可无论如何,徐然已经在战斗中掌握着先机。只要攻下秣陵,他仍然是赢家。
另一边,吴病己被三千徐军追杀一路,到了湖熟城中仅剩千人在旁,好在徐军及时撤走,他又从战场附近收拢来两千军队,至于其他士兵则已是收拢不回来了。
吴军本来只有六万人马,从开战到如今,吴军接连减员,吴病己已然不敢再从战场上调兵过来。若是丢了江南大营,就算把徐然赶跑了也于事无补。
徐然围住秣陵,就令吴军进退维谷。这正是徐然的计策,如今自己攻下秣陵就赢了,让吴病己来攻自己也赢了。
很快,徐然打退了吴病己的几次不痛不痒的骚扰。于四月二十八日攻陷秣陵城。消息传到湖熟,吴病己气得吐血。
接着徐然发来信件逼迫,吴病己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掌握江东四郡,靠的就是吴王家眷和吴王身边的文吏。如今他们尽数为徐然所得,自己在江东已然无法立足。
吴病己听说徐军逼近,万万不敢再困守孤城。于是带领湖熟城中三千残兵退回江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