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关中、江淮打得尸横遍野、腥膻万里之时,夏日的洛阳城却是一片繁荣。
冬日战乱所造成的萧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玄武大街上人流密布。自江河入京,铲除了河东田氏,洛阳城内到处都是行人。
为了发展商业,江河特地把洛阳城内三处民坊辟为专用的市场,进行税收减免。
这样一来,洛阳城内的商业活动全部在江河的注视之下进行,江河对洛阳城的掌控能力又增加了不少。
眼看夏粮即将丰收,江河与六部尚书决定把司隶二郡的夏税、秋税从十抽一改为十五抽一,让利于民,让洛阳附近百姓恢复生气。
看着府库中囤积的粮草,户部尚书房玄龄更是上书江河,请求江河把粮食无偿借给百姓。可以约定时间归还,或是长期,或是短期。
此举让江河很是满意,毕竟这粮食放在仓库里,早晚受潮虫蛀。就算司仓月月勤于更换,其中的储存成本也很大。不如把多余的部分免费让给百姓。
这也提醒了江河,他的召唤系统当中可是可以召唤耕牛和农具的。江河直接大手一挥,在自己直辖的州郡一共发放五百万石粮食,和五千头牛以及不知凡几的农具。
免费的粮食和耕牛、农具发放更是让农户们充满了热情。同时,江河又与六部尚书磋商,迅速定下劝垦书,昭告天下:
凡山前水旁,有荒地者,民可自垦种植。后由乡县核实,每亩授免息粮一石。每三十亩授一牛。所垦之田三岁不纳,两岁半纳。民有输粮百石者,授长者杖。
这样的激励政策,都是在劝农克桑。江河深知此时的生产力主要来源于农业。农业发展好了,意味着国家有更多的人口。
人口就意味着劳动力,意味着更多的人才。只要普及教育,提高人口数量,人才自然会不断涌出。
就算江河能够一统天下,又能治理天下几年?但只要培育出大量的人才,才能保证这个民族不会让外族侵扰,不会受辱于外族。
整个四月,江河的幕府都在高效运作。户部的官员行到田间地头,丈量田亩。礼部的官员奔波于洛阳城内,采买大典所需物品,并监督建造学院攻城,同时还要改组洛阳的几家书院。
至于工部,那简直更忙了。整个洛阳到处都是施工场所,工部的官员化身为包工头,搞得满脸风沙。
这样的工作是寻常公卿做不得的,他们早就被江河安排到了闲职之上,逐渐远离权利中心。
对于他们,江河现在可以用优厚的封路赡养,来保证他们不捣乱。等到江河真正构建起来一套完整的运行制度,江河便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当然,这只是对于无所事事,高高在上的公卿。对于盘踞在各地,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江河在短时间内还是无力为之。
同时,江河又在洛阳征集工匠,又从昌邑迁来一批工匠,在城东五里处开始了自己的新城计划。与昌邑新城一样,江河对于这里的打算仍是构建工业区。
一个服务于大陈国都的工业区。尽管江河不会造水泥肥皂,可是他有宋应星。在江河眼中,大陈还处于封建时代的早期,自己完全可以把他的科技水平直接搞到北宋时期。
诸如火药、牙膏、玻璃一些常用的东西很快就能从城东的工业区生产出来。当然,江河得先把新城建造出来。江河并不打算建立城墙,直接与工部商议好了道路,便直接动员了数万劳役开始了新城的建设。
不到一个月,就有千余间房屋从洛阳东方的旷野上拔地而起。虽然只是普通的泥土房屋,却也是江河工业区的开始。
看着建筑拔地而起,江河心中自然升起无限豪情。他举起马鞭问道:“子回,你看这样的场景比不比那尸横遍野得强?”
皇帝陛下自然是微服出行。他的理念与江河一致,甚至都懒得说出来。“关中、江南杀得尸横遍野。他们也是朕的子民,也是你江子岳的子民啊。”
江河只顾着看着眼前忙碌景象,头也不回。“我早晚要踏平关中、收复江南。可是现在,我的军队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好?”陈渊十分不解,在他眼中江河麾下三十万大军,放眼天下,谁可与之匹敌?
“给我三年时间,我要统一江北。给我十年时间,我才要一统天下。”
“为什么?”陈渊双眉紧皱。“只要你想,年前就可击败宋仪,不需两年就可平定天下。建立乐土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江河这才收回满是欣慰的目光,投向陈渊。“不,你没有看清我们的敌人。”
“我们的敌人?”陈渊闻言身体稍稍后倾,他还以为江河说的是他。
江河却没在意。“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革命?”
“额,我说错话了,你可以把最后一句忘掉,对你我都好。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敌人他藏在暗中。他就在我们的身边,他可以无声无息地颠覆我们辛苦建立的政权。”
“你是说世家?”陈渊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江河说的敌人是谁了。“陈国养士四百载,早就尾大不掉。阿祖、父皇都试过,可都没了下文。父皇之死也和他削除世家权利有着莫大的联系。”
“哦?”听到八卦的江河不由升起好奇心。“你说孝明皇帝的死与他削除世家权利有联系?”
“当然,父亲曾经大量征募寒门士子,就惹得京中世家不喜。反倒是晋王喜欢结交世家,讨逆时候,你攻入洛阳不就有那么多世家贵胄向你献礼吗?”
“的确有这回事,不过当时我都拒绝了。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归附,原来他们是心里有鬼。早知道我就收下了,现在也不用为钱财发愁!”江河苦笑三声,复又问道。
“你怎知道这些事情的?如果我记得没错,当时你可是深居简出的皇子,身份尴尬。”
“不说这个了,你倒是与我讲讲那世家如何是我们的对手!你不是已经定下九品世家法了吗?长此以往,世家肯定会渐渐衰落。就短期来看,世家又不敢忤逆与你,你何我的父皇不一样,你手中有粮、有钱、有人才、有军队。完全可以和他们硬碰硬,但是依我看来,你似乎并不像对他们采用极短的暴力。”
江河听到陈渊的话,点头不已。“你说到我心里去了。一开始我不动世家的确是没有与天下世家抗衡的能力。如今十四世家让我揍了一半,徐然又带着徐家跑到江南去了。如今我的确可以采用暴力可以把他们连根拔起,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权利的突然中空只会让权利落入他人手中,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如果不在解决世家之前,设定好权利的分配、构建好一套完整的社会运行机制,那这个国家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江河刚要开口解释,一边让这个一千八百年前的皇帝听懂,可是陈渊却是一脸赞同。
“你听懂了?”
“当然,你说的如此明白,我又不是傻子。”
江河闻言一愣,前世太多人不懂的道理,他竟然懂了?“那我问你,我们的敌人真的是世家吗?”
听到江河的问题,陈渊蹙眉良久,最后回答道:“根据你所说的,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世家或者全体世家。我们的敌人是防止我们建立社会机制的所有阻碍的总和。你这倒是让我想起了老子的那句:治大国如烹小鲜。”
陈渊继续道:“小鲜难烹,所以你要不断试验,找出一条适合当下的一条路,才敢推行天下。九品世家法、五科纳士、减税减租、建立新区都是你的举措,对吗?”
江河闻言深为赞叹,对陈渊道:“当个皇帝真是委屈你了,你要是生在一千八百年以后,说不定会更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