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下宫人们尸首异处,吴病己才稍稍冷静下来。
副官撤下一截宫人着的锦袍擦干净刀上血迹,来到吴病己马下。“将军,吴王已死,秣陵城里必然动荡。可惜咱们在秣陵城中只有这数十弟兄,恐怕难图大事!”
“你要成什么大事?”吴病己双眼放出一道寒芒,刺得副将连忙低下脑袋。
吴病己坐在马上,看着远处呈放着吴王头颅的托盘,和倒在地上的无头尸身,不由悲从中来。
握紧缰绳,缰绳上的毛刺刺入掌心。
行宫内突然嘈杂,外界自然知悉。行宫虽然只有一处出口,已教吴病己派人守住,可四周墙壁还是可以攀爬。吴病己入宫准备弑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秣陵县城。
秣陵县令得知消息,懊悔不已!
“我怎在此地为官!早知当初就不邀请吴王来此巡幸!这不是坐实了我与吴病己暗通款曲了吗!”说罢,双腿不由发抖,险些瘫在地上。
一旁幕宾见了,赶紧上前搀扶。“秣公,这不正是您进身之阶吗!”
被幕宾搀扶着的秣陵县令听到这话,刚要斥责。转念一想,这行宫之中,仅有数十宫人,若是吴病己的话,此时怕不是已经……
“吴将军带了多少兵马入城?”
幕宾当然知道实数,可又怕报出来反而不能让他安心,于是谎报道:“吴将军每次出行身旁都有军中最是强悍的骑士护卫,听说此番人马更多,怕不是得有两三百骁勇之士?”
幕宾的话在秣陵县令心中果然起了安定作用,秣陵县令两条眉毛皱成一团,眼睛左右飘忽不定。
“秣公!此时不赶紧拿个主意,等到吴将军率军杀到府上,您可就得去陪吴王殿下了!”
“你先带人携着饭食酒肉去犒赏吴将军部下,稳住他们,我再想想。”秣陵县令终究是拿不定主意。
“吾族世受大陈朝廷俸禄,岂能拱手于诸侯之下。那吴病己连昔日主公都敢杀害,又岂会善待于我?”
“秣公!你何必执迷不悟?此处距离江南大营不足百里。吴将军的兵马两日就可杀到!不趁着现在投效,难道等他大兵压境,才愿意投效吗?”
“嘶……”秣陵县令这才想到,那江水南岸的大营里可聚集着数万士卒。“怪不得这吴病己选在这个时候来秣陵!”
“快快收拾金银财物,我要去见吴将军!”秣陵县令慌忙间整理好了衣冠,把府内珍宝尽皆带齐,又领着数十名捕盗拿着酒肉饭食,前往城西行宫。
吴病己还在懊悔之间,便有士兵汇报,言说秣陵县令前来犒军。
“我仅带了亲卫,他来此处犒得什么军!”
还是副将猜出了其中含义。“许是他们知道了吴王身死的消息,以为大哥带了许多兵马。”
看了看身旁弟兄,吴病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逆转,自己这逆贼的帽子怕是要扣一辈子了。尽管如此,吴病己仍未想着要谋反。
可他不像谋反,不代表他的兄弟们不像谋反。在亲卫们眼中,既然吴王已经死去,而吴将军又手握重兵,自然是该领导江东的。
吴病己还在思量如何对付这秣陵县令,副将却已经给周围几个兄弟眼神交流了半晌。
只见他突然跪在尘土之中,几个亲卫也随之一同跪下。这一跪更是带动了周围亲卫都跪倒在地。尽管大多数亲卫还不知要发生什么,都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主公!吴王残暴业已伏诛。末将请主公代替陈稷掌控江东四郡!”
“请主公接掌江东四郡!”亲卫也跟着喊了起来。
“你!你们!”吴病己气得差点从马上跌落。可却也无可奈何,深吸了一口气,见他们逼迫得劲,要紧牙关死不松口。
“主公,秣陵县令在门外聚集了许多百姓,都在劝谏呢!”
“什么!”吴病己闻言惊愕。“怎么可能!”
副将趁此机会果断谏言。“主公如今背负江东期望,万万不可逆天行事啊!”
“是啊主公,江北徐军威逼正紧,江东四郡岂能靠那优柔寡断的吴王来治理?”
“那好……我便暂且接下此任,待击退了徐军,定将政务还于吴王世子!”吴病己终于做出打算。当即下令将秣陵县令请进来。
未过多时,便有十余名捕盗带着酒肉入内,一名幕宾伴着秣陵县令来见吴病己。吴病己既已知道这秣陵县令不知自虚实,就把人手集中,装出部下极多。
秣陵县令本来就心中急切,看着眼前军士人来人往,到处皆是人马,心中安定下来。见了吴病己当即跪下,竟然直接口称万岁。
吴病己心中既对秣陵县令如此快速投靠感到恶心,可偏偏那一声万岁叫得他心里麻酥酥的。
“怎敢称得万岁!洛京城中自有天子!”
秣陵县令连忙改口。“参见大元帅。”
吴病己一听这元帅之名倒也贴切,乃自封为“江东大元帅”自即日起亲自统帅江东四郡。
秣陵县令连忙口呼圣明。
为了维护后方稳定,吴病己急调江南大营分出一万兵马。兵分数路入驻江边诸县。
不过数日间,秣陵、丹阳、石城、句容、湖熟、曲阿、丹徒相继陷于吴病己之手。消息传开江淮震动。
这还不算完,为了防止江东出现变故,他舍下江南大营,带着万余兵马直奔吴中。一路上无人敢阻挡,不过三日便杀到吴中城下。
吴国国相见此情形,哪里敢战,当日便献城而降。
吴病己又恐前方生变,带着吴王家眷火速回到秣陵,又在吴中留守数千士兵,打算把江东的政治中心从这吴中搬到离前线更近的秣陵去。
江南的局势如此,江北的局势也不属于江南。
得了江河许可的赵榷,抓紧时间与徐然暗中签订了互不侵犯协议,便厉兵秣马打算收服江夏。
江夏太守陈达听闻此事,连忙上表赵榷,言说已经听闻中央调令,自愿归属赵榷,让赵榷不要动兵,让百信徒遭兵灾。
赵榷听闻,怎能罢兵。一边对陈达好言相劝,一边整顿兵马,囤积粮草,打算打一场大仗。
在赵榷眼中,江河既然容忍他霸占江夏,若是稍稍得寸进尺一些,江河也不会说什么。
如今江南主人已经变了,那吴病己本就威名赫赫。如今又有这一场政变,众人皆以为这吴病己是一个狠人。若是他做江东领袖,徐然可能真的捞不到什么便宜。
这样一来江东战事拉长,赵榷的心思可就更加不在这扬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