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看着地上的尸体,微微摇了摇头。“叔父,你既然要杀死他,为何不早早让我杀了?”
“呵呵!慢慢学吧!”唐范取来一块手帕,擦拭剑身上的血渍。“既然这公孙冶把崔信逼得这么紧,那这皇帝是肯定死了。只是不知江河为何要告我以实情!”
“这还不清楚?”李胤微微含笑。“叔父真是老糊涂了!”
“哦?你知道?”唐范略微一怔,在他眼中眼前之人不过是个纨绔罢了!若不是需要依仗清河李氏的势力,和李淳皋的冀州军,他可早不想见到眼前这个纨绔。
“叔父!如今朝堂已经造势完毕,虽然有江河今日打压我党,却也仍占绝对优势!公孙、诸葛二贼想必已然知晓了邹将军之事,如今惶恐不堪,就要赚取我俩人头,以安党心!”
“继续说下去!”唐范突然感觉这李胤说得有两分道理。
“江河之所以告诉叔父这皇帝已死的消息,为的就是让叔父去验证!若今日是个别人,直接在宫内为您尽忠了!那叔父该做如何打算呢?”
“嘶……”唐范倒吸一口凉气。“江河小儿,果然阴毒!家学果然到位!”
“哈哈哈哈!叔父,他江河虽然诡道!但我父亲却比他更诡计百出!当初在贝丘一战,若不是他跑得快,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李胤起身,饮罢爵中之酒。
“叔父今日且在家好好歇息,你我二人早就布好了大局,只待邹楚领兵入京!无需节外生枝!”
李胤是飘走了,可唐范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息。望着李胤的身影,唐范倒还真觉得有两分李淳皋的模样。若是李淳皋的话……
杀死密儿的,究竟是谁?唐范眼中寒芒大盛。
李胤不知道,他也上了唐范的名单。
江河不可知道,自己随便的这么一搅和,竟然害死了朝廷的九卿。江河的本意只是让大家把目光集中到宫里去,谁想害死了清河崔氏家主。
平安坊内的庐山王府邸,江河带着一队卫兵,携带重礼,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拦下一个仆役,江河问道:“今日不是有文会吗?”
那仆役见到江河身着华贵,便急忙跪下道:“没听管家吩咐有文会啊,倒是听说王爷今晚要宴请一位外地的刺史。”
江河闻言,心里升起了无数问号。这个陈渊是要干嘛?单独宴请自己一人?
转念一想,江河便也明白了。这陈渊久居洛阳,虽然交往很多文人墨客,但大多都是利益之交,想必他的内心也很是孤独吧!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兴趣相投的朋友,当然引为知己了。想到这里,江河心有愧疚。别人拿自己当朋友,自己却拿人当枪使。
不过……
这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江河正在迟疑见,就有一个黄门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江刺史吗?”
江河抬头一看,见正是昨日那个黄门,于是道:“怎么?一日不见,大人便不认识外官了吗?”
“哟,哪敢啊!大人昨日身着的是便服。今日这一穿上这华服,嘿哟,我还以为是那家玉树临风的公子呢?”那黄门身姿富态,一看就在这王府身居高位。
听到这黄门这么夸赞,江河忍住笑意,从怀里递上了礼单。“这是给庐山王的一点心意。”又从怀里变出来一个金饼子,递到那黄门手里。
黄门笑盈盈地接过金饼子,还以为这金饼子这么小该不会太重,一接上手,让这金饼子给镇了一下,笑得连后槽牙都能看到。“诶哟哟!这可是大礼啊!咱家可多谢江刺史了!”
“昨日江刺史走后,王爷晚饭都少吃许多呢!王爷虽然也有些朋友,可真没有像刺史大人这般思念得紧的!咱家进宫之前叫任慕,现在也就是王爷身边一个贴身侍奉的人儿,可担不起江刺史这般大礼。”
“任……”江河刚想开口,可发现总不能叫任公公吧。
好在任慕及时解了他的急。“就叫我任总统吧!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我替王爷管着。蒙得王爷太爱,总统庐山王府。”
“任总统……”江河颇为尴尬地叫着任慕,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礼品可需放到何处,我让卫士们送去。”
“可不敢劳烦江刺史的卫士们,且让我叫些下人来搬吧。王爷还在堂上等着您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见王爷。劳烦任总统了。”
“不碍事不碍事,江刺史可真疼咱们这些苦命人。”任慕道。以往来庐山王府上的文人骚客,最瞧不起的就是任慕这样低贱的人。
任慕可恨透了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如今见到江河,却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江河身上那种亲民感觉。
来到堂前,见堂内陈列如旧,陈渊正跪坐案前,手捧一卷,细细读着。听到外面动静,陈渊抬头见到江河。“江刺史可真守约,说是酉时,便不早一刻来!”
江河闻言大笑。“离得近,故而掐着点儿来的,刚才与任总统聊了聊,耽误点儿时间,王爷莫怪!”
“我哪敢怪罪你啊!你可是我的座上宾!”陈渊起身,拉着江河坐下。
“昨日,江卿说的话,我可都记在心里呢!害得我彻夜未眠,明日可不用早朝,江卿可得陪我话到天明!”
江河心想,原来邀我过来不是请我吃饭,是陪你聊天的啊!于是道:“说好的宴请,阎王爷也不遣饿死的鬼儿啊!”
“好!那便先上酒肉!”陈渊闻之,微微一笑道。便命身旁黄门速去催促饭食。
江河坐下,遥遥见着陈渊所读之书。但见上面一行写着“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字样,略微点头,原来是《礼记》中的《玉藻》一篇。
“王爷怎读起礼记来了?”
“哦?”陈渊见到江河离着这么远,竟然还能看清楚自己看的是什么书。还是回答道:“礼记者,记礼也。人生在世,岂可无礼?”
又道:“玉藻一篇,载天子、诸侯,饮食、衣着、居室及夫人、命妇事。吾为国朝藩王,自然该熟礼以奉公。此亦分内事也!”
“真是忠于本分啊!”江河赞叹道。朝上的衮衮诸公只顾着眼前小利,逾越规矩,要是人人都像陈渊一样做好分内之事,天下早就太平了。
陈渊避之曰:“刺史折煞,如今宇内震荡,惟有君等重臣,方可解决国家危难,我又有何用处?匡扶佐弼,还需刺史效力!”
两人互相吹捧,不亦乐乎……
不久,晚宴便准备好了,陈渊换上一袭深衣,与江河前去赴宴。可一看到菜品,江河算是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