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父亲这一手棋,下的可真妙啊!”一旁观棋的公孙昂忍不住称赞起来。
当然是好棋了!何止好棋啊,如今场上的地盘都被两人占得差不多了。可惜这盘棋一开始让公孙昂给糟蹋坏了。公孙冶上来之后才走了六十余步,竟然也能与申时行分庭抗礼。
如今虽然公孙冶一方还处于劣势,可已经不甚明显,胜利正在向着公孙冶倾斜了。
正是关键时刻,这一块棋已然已经决定了整盘棋的输赢。而这一块棋的重中之重正是这一枚“弃子”。
申时行缓了好久,才道:“太傅,行至于此。便不用继续下了吧!”
“哈哈哈,自然不必下了。先生说是黑棋赢了,还是这白棋赢了。”
“当然是黑棋胜出了。太傅的棋风果然凌冽,下臣已经见识到了。”申时行心服口服。他本来对这棋道也稍稍精通,本以为这公孙冶就是再厉害,也不至于能扭转这样的局面。
万万没想到,这太傅可真是个狠人。上来两步棋就把申时行唬住了,然后一路攻势,攻到申时行大本营下,直接掀翻了申时行的老巢。这让申时行意识到这个公孙冶的棋力与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先生方才说,此行是来拜访诸位大人的?不知这个诸位指的是?”
“主公在下臣来的时候嘱咐过,一定要见太傅、太尉和大将军三位大人。他还说,这三位大人对他一直提携,可是诸位大人太忙,主公他也守土有责,不能轻离。所以才派我来拜访拜访诸位大人,替主公向诸位大人问问安。”
“哦?拜访我,是应该。拜访他师叔嘛,也应该!只是这个邹楚,如今就在兖州!怎么还需你来拜会?”
“在兖州?”申时行不解道。“邹大将军,在参加完主公的婚礼之后就上了路。主公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呢?难……难道,今日大朝会他也没去吗?”
“身在兖州当然无法参与了。”
“邹将军去兖州做什么?”
“哈哈,这我哪里知道。他是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调动,如今正是战时,他去哪里,还真不是我一介老翁可以管的上的。”
“太傅大人谦虚了,您贵为天子之师。位极人臣,天下之文臣武将,哪个敢不听您的呢?”
“可是,若是这个天子是个假的,那么我这个太傅,不也成了假的了吗?”公孙冶一对鹰眼紧紧盯着申时行道。
这个公孙冶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来。申时行不住腹诽,不知道主公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不是也是从这里学来的。
“太傅大人,何出此言呐。哪里有什么假天子呢?这天子统御大陈,大陈百姓悉皆知晓。这大陈又不是假的,这天子当然也不是假的了。”
“好。先生说得是,这大陈当然是真的了,不止是大陈!这大陈上的一草一木、连同这桌上的一棋一子,也都是真的。”公孙冶继续道。
“可是这人心里未必会这么想,他们可不管这龙位上坐着的人,受不受百姓们的认可,只顾着昧着良心说假话。我那小徒儿有句话说的好,他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吾就不懂了,这昧着良心不认君父,就是有天大的利益,那又有何用呢?先生以为这些人做得对吗?”
“这……”申时行此行就是要与之商讨如何平定李唐两家。可是这可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安排,眼下的形式,自己说什么话都是人家想让你说的。申时行感到自己完全就是再被公孙冶牵着鼻子走。
“自然是不对的。”
“先生迟疑了。”
……
申时行怕了,这个公孙冶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连自己的盟友都要如此对待?于是道:“李唐两家,背主求利,自然是大逆不道。”
“那先生为何迟疑呢?莫不是真如我那小徒儿说得,人活在世上就要一直追求利益了?”
“这……求利固然也对,只是这君父大伦之前,再怎么对,也当是不对的了。”
“君父大伦!说的好啊!圣人也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说的很对啊!”
公孙冶抬头看了看天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请先生来寒舍一叙。如何?”
“诚所愿也,不敢请耳。”
“昂儿,送客!”
公孙昂在一旁侍立得腿都麻了,听到这话,连忙活动了一下双腿,对申时行道:“先生,请!”
送完申时行回来,公孙昂见公孙冶还在庭院的棋桌边上。于是问道:“父亲,那申时行……”
公孙冶抬了抬手:“这个人你最好拉拢拉拢,他在你师兄那里都做到了别驾,今日来也一定是藏拙了。别看他言语顺从着你,这样看似老好人的,才是最致命的。”
“孩儿早就问他了,可是他说来我麾下有些不适应。”
“哦?你是怎么问他的?”公孙冶转过头来。自己一向以为这个儿子长了个榆木脑袋,怎么今日也开窍了,学会拉拢人了?
公孙昂把今日一早见到申时行的事情,说与公孙冶听。
公孙冶听罢,“噗嗤”一笑:“你莫不是还真以为,他会投奔你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他不是已经说了,要我“勤浇水、生炭火、施肥土”,然后他就会来吗?”
“哈哈哈,我的傻儿子,他是告诉你,你要是求才,就好好待别人。那样才能吸引别人来投靠你。”
“啊?”
“他说的法子,是教你如何种南方草木,南方草木多了去了,可不在他一个申时行!何况,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你啊,真是想人才想疯了!自从你来洛京,手下都快招揽了两百个门客,还不够?”
公孙昂笑着挠了挠头:“古有孟尝,足有三千门客呢!”
“嗯嗯,昂儿说得对。若是真有三千门客,你我父子也就不至于受今日这气了!”
“今日怎么了?父亲又受那李、唐两家的气了?这次又是什么招数?”
“呵呵,这次啊。帝陵!李胤上了折子,斥责唐范身居宰相之职,却不想着为先帝修祠。如今还让先帝还葬在陈留,实在失了臣子典范。”
“然后唐范回应,说自己身为宰相之位,日理万机,实在忙不过来。又说如今宋寇对洛京还虎视眈眈,现在洛阳家里死了人都不敢送到邙山上埋了。更何况是为皇帝修陵寝。”
“这个李胤,实在该死!与唐范唱的一套好双簧,又斥责我们前线打了败仗。”
“还不止,这个李胤搬出了孝道天理来,说皇帝不思为父修陵,让先帝如今葬在陈留的丘茔之中,实在不孝。”
公孙昂道:“臣犹子也,这哪有儿子说父亲给爷爷办丧事,办得不够风光的!”
“他一介臣子,竟敢说这话?”公孙昂颇为不解。
“他李家,是一般的世家吗?满朝文武不都是他李家的党羽?如今邹楚又不在朝中,没了他的震慑,这朝堂之上,也就只有刘氏一族还站在我们这边了。”
公孙冶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文武百官!何德何能!斥责君父不孝!这些人!都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