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内,一处僻静之地。申时行与公孙昂二人正对坐雅谈。
“如此说来,先生来的来真不是时候了。这几日朝会往往都得数个时辰才能结束。”如今正是深秋,庭院内落了一地黄叶。
“是啊,申某千算万算,倒忘记算日子了。还好遇上了公子,不然还进不了这太傅府上呢。”
“诶,申先生说得哪里话?这太傅府虽是机密之所,可是对先生而言,自然想进便进。只可惜家父不在家中,要让先生多等一会儿了。”
“无妨,申某来到京中,正是为了面见太傅大人。此乃职责所在,等多久都会等下去的。”
“不知先生,是何时入的我兄长门下?在泰山时候,似乎并未与先生得见?”
“啊,我是在主公领兵直驱河洛之时,才得见主公,因而拜之为主。”
“哦哦,原来如此。”公孙昂点了点头。
二人闲着无聊,命人摆下棋局,手谈了数局。可申时行心思不在这上,常常走错。饶是如此,公孙昂也对申时行这凌冽的棋风是难以招架。
忽而,院内起了一阵风,吹到树前,沙沙作响,折下无数叶子来。“听先生的口音,是南方人吧?”
“是,江东吴中人氏,不过早年即游荡江北,本以为口音已改,不想还是让公子给听出来了。”
公孙昂微微一笑,道:“可惜我还未去过江南,没见那秋冬也不落叶的草木。”
“公子此言差矣,那松柏终岁常青,不也不落叶吗?”
“呵呵,松柏着实不落叶。可是却失了叶子之美啊。夫叶者,当以宽厚、其汁水多、其茎脉宽广为佳。”
“闻得东南大海之中,有种草木名唤芭蕉,今南人多有移植者。吾曾见之于图,见其叶宽大厚实,真叶中之美者也。先生见之乎?”
公孙昂一个问题问了过来,让申时行眉头紧锁。
这哪里是在和自己谈论什么叶子啊,分明说得是人。
“可惜,我虽生于吴中,实在是不曾有幸得见此木。日后若是见到,还当献给公子!”
“那可不必,听闻此木最喜潮湿,移植于北方,怕是活不得咯!且北方冬季更是严寒。”
“这有何难?若是怕干,让下人多多浇水也就是了。若是怕冷,专门筑一间屋子,生上炭火,再施之以肥沃之土。说不定,比在琉球长得还好呢!”
“好好好!那便如此约定下了!日后若是先生得见良木,可万万要送到我府上啊!诶!瞧我这脑子,怎还敢劳烦先生!”公孙昂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继续道:“日后若是先生看见了这什么芭蕉。只管知会我一声,我一定亲自上门迎过来。”
“什么芭蕉啊?”一道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从庭院外传了进来。
“哟,是父亲回来了。今日不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先生待会儿见到家父,可不必太过拘谨!”公孙昂小声提醒申时行道。
公孙昂的话刚说完,就见庭院门口转过来一位身着朝服,威仪异常的官员来。大陈朝服,自然要显示出上国威仪,而公孙冶更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腹中不空自然就升起君子之气来。
见了这个气势,申时行不用观瞧,便知道是公孙冶驾临。当即一拜,口中喊道:“下臣兖州别驾申时行,参见太傅大人。”
“免礼免礼,既然是我那小徒儿的麾下,那便是自家人。”说话的功夫公孙冶便来到了棋桌边上。
“父亲大人。”公孙昂行了一礼。
“啧,昂儿棋力有长进啊。”公孙冶一看棋局便心中有了数。“申先生也专研此道多年了吧!”
“啊,是学过两年,半辈子琢磨也无甚长进!”
“诶,先生说得哪里话。”公孙冶坐在了公孙昂的座位上,取出一颗黑子,直接下在了棋盘之上。“先生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李唐两家之事吧!”伸手示意申时行坐下继续弈棋。
申时行见状,不好推辞,行了一礼,坐回原地。“回禀太傅大人,此次主公派我前来,不过是为怹的新年述职摸摸底细,提前来拜访拜访诸位大人,洒扫洒扫庭院迎接主公驾临罢了。”
一看棋局,申时行心中一慌。原来刚才公孙冶的那一步棋落在了边角,虽然就是一子,却无比生猛,在棋盘之上隔断了自己的数枚棋子。原本是自己的地盘一下子就变成了他的地盘了。
是继续与之抢夺这一角之地,还是……
申时行看向了自己的大本营,那里的守备其实还很空虚,若是公孙冶再杀进来,恐怕不妙!于是落子,看住了自己的大本营。
“哈哈哈,先生此言差矣。朝中的规矩,刺史巡按州郡是每年十月进行,待到新年正月朔日,在天命殿前向天子述职。此乃定例!先生何必提前这么长时间就来京都?”说罢一子杀入了申时行的老巢。
“嘶……”
“呵呵,太傅之棋,太过绝妙。下臣不是对手……”申时行想认输了,自己已然失去了继续下棋的想法。
“先生何必这么早就要认输?我这一子,君可随意取之啊!”
“太傅这一子,看似是死棋,单枪匹马,杀入我军阵中。可是太傅若要跑,我也追不上。这一路追赶,太傅这一子,便成了一条巨龙。我这零星追赶的棋子,早晚都会被太傅给赶尽杀绝。”
“先生妙人妙语,这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又怎会是一条真龙呢!”公孙冶在说真龙二字之时,特地加重的语音。这下子,就连在一旁观棋的公孙昂都明白了这一子,值得就是当今的皇上陈焕。
“既然太傅有命,下臣实在不敢不从。”申时行沉吟良久,终于还是打算先放过那一招弃子,继续争夺其他地区。在与申时行争夺其余地盘之时,又暗中加固了自己的大本营,防止这一颗“弃子”逃脱。
一盘棋足足下了两个时辰,申时行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与公孙昂下棋之时,太过散漫。自己这棋的初期布局下的不好,如今已经无法再变通了。只得一条路走到黑。
棋到末尾,突然公孙冶一招狠棋,下在了那“弃子”旁边,两枚弃子相互呼应,俨然无法轻易阻隔。
这一招惊天妙手,惊得申时行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掏出手帕,擦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