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小二的话,江河对这高鱼江家的兴趣真是越来越大了,感觉此行似乎可去一趟。不过眼下已经在这客栈中逗留了许久,再耽误下去就赶不上路程了。
于是要了两杯茶水一饮而尽,出了客栈。
江河看着眼前的街道,大觉恍如隔世,一年前自己刚来这里时,同眼前的情况差不多。当时自己还是个小小的县令,功不成名不就,手里的兵马也才一两千。在讨逆军中完全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那时候自己来到运城还是傍晚时分,只想借个宿,驯服了绛云就回去。谁料遇到李静姝遭难,出手救下了她,后来相聚日多,渐渐生出情愫。
如今自己虽然说不上名满天下,但好歹也是天下闻名,不仅封了侯,还担任了兖州刺史,牧民八百万,统六郡一百零二县大小事务!手中更是有着四万兵马,真是应了周公那句:“吾于天下亦不轻矣!”
随着李氏姐弟二人回到家中,二人刚一进去还有新意,看了看二人都觉得无聊起来,大觉不必为这间老宅奔波数日。
“本想着回来看看,如今回来了,却也没什么看头!”李若渠不知从哪里薅来一截草茎,叼在嘴里。
江河见怀中的李静姝沉默不语,小嘴耷拉下来,也知道她也有这想法。“是啊,这人活在世,家是什么?家就是亲人!”
望着怀中的李静姝,江河道:“静姝,以后我们两个便是你的亲人,有我们两个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这话让李静姝一羞,合上的眼睛,依偎着江河。
“姐……江兄……我看这老宅有些残破,不如去客栈里住上一日吧。”
“嗯,也好!这屋中是不能住人了!可惜这运城,我也没个认识的人,也只好如此了。”
怀中的李静姝道:“我想去和王家婶子说两句话去,以前在运城都托她照顾了。”
“嗯嗯,也好,那便同去吧!”
江、李二人跟着李静姝逛遍了老宅边上,凡是家中有人的都去了一趟。李静姝并未说明江河的身份,只是说出去的这段时间是去亲戚家中避难,现在要嫁到昌邑去。
至于李家的老宅,李静姝也拜托王家婶子多加照顾,年节给打扫一二。虽然李静姝短时间内回不来,可是这里毕竟是李家的老宅,不能轻易卖掉。
逛遍了邻居家,这日头就已经快要落山了,在江河和李若渠的一再催促下,三人才回到了客栈。要了三个房间,可是那掌柜的却说只剩下一个房间了!
若是有两间房,江河与李若渠挤一挤也可以,可是李静姝毕竟是女孩子家,又是江河未过门的媳妇,怎么可以婚前同居一处,这在大陈可是大忌讳。
三人见此,无可奈何。“真是奇了怪了!这运城平日里房间都是空的!怎么今天就满成这个样子!”李若渠怀疑道。拉住掌柜的袖子,问道:“莫不是不想卖给我!”
“诶!客官说的哪里话,这有钱谁还不想赚啊!不是今日,自从这讨逆之战结束之后,江侯爷当了兖州的刺史,下调了兖州全境的商税,又减免了入城的厘金,使得兖州尽是商贾,这运城平日没几个人住的破地方,如今也常有商旅下榻了!”
“你尽胡说!江兄……江刺史的确减免了入城的厘金,可也只减了昌邑等几个城市的出入城的厘金,这运城不是由城主来管吗!怎么也会如此!少来蒙骗我!你就是不想买房间给我!”
“客官!江刺史是只减免了昌邑、奉高、濮阳等城市的厘金,可是这兖州全境的商贸就发达起来,而且收效甚大,各地的商税甚至都翻了个翻,各地的郡守、县令纷纷效仿,有样学样!这整个兖州没降低厘金和商税的实在没多少了!”
“况且啊,俗话说得好,上行下效,且不说这政策有没有问题,是不是个好的政策,只要江刺史下令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些什么,那些个刺史还不得投其所好?我学你,他学我,这样一来,整个兖州都成了这个样子!”
站在一旁没参与讨论的江河深深点头,自己开放贸易的举措已经初见成效了!不过却让自己没房子可住,真是悲催!
“那掌柜的也赚了不少吧!怎么不多建些房间?这运城空地不还多得是的吗?”李若渠打趣道。
掌柜的听闻,扬起手来掩住笑意。“嘿嘿,你别说,是赚了些,可是怎够买地的呢,还得干上两年呢。不过也不用我来盖,我都听说了,好几家都想在运城开间客栈呢!有一家都已经建了俩月了,客官再过几个月后就能住上咯!”
“可惜啊,这样的好日子也快结束了,那家建的新房,日后商旅多半也会去那家。”
正说话间功夫,就见外面进来一个短袖打扮的渔夫进来了。高声道:“店家可还有房间歇歇脚吗!”
“有有有,客官您可算来着了,就剩最后一间房了,不贵,一晚上二十个钱。”
那渔夫咧了咧嘴。“太黑了吧!以前你这房子一晚上只要八个钱,现在居然要二十个?”
“诶,客官你说的这可不对,以前这屋子有空余,想住便住,自然要钱少了。可是现在这房不到未时就满了!怎能不要高价呢!况且之前你去城里卖鱼,入城就得交十个钱,若是卖不出去,出城也得十个钱!”
“眼下厘金少了,只要三个钱,你横竖赚了十四个钱了,况且你这鱼放在我们这儿的井中肯定不会坏掉,若是你再奔波回家里,明早还得再入城交厘金,那时候鱼早就坏了,再卖不出去只能扔了!”
“额……你说得也对,只是我那还有小半车鱼呢!你们能放下?”
“能当然能了!客官你看,这房其实还挺紧缺的呢?”掌柜的向着渔夫使了使眼色。
渔夫见柜台处居然还站着三人,忙问道:“他们也是要住店?”
“是啊!他们也正犹豫呐!您要不快点决断,他们可就先订房了!”
“我订!现在就订!这是二十个钱。”渔夫从怀中摸出二十个钱,数了两遍,递了过去。又道:“让伙计们帮帮忙,把鱼车从市上运来。”
“好嘞客官,四郎、阿木!快帮客人搬货!”掌柜的朝着后院招呼道。
俄而从后院走出来两个小二跟着渔夫去搬货去了。只留下掌柜的,掌柜的回到柜台边上,赔出个笑脸道:“真是对不住了。不过高鱼城现在也让外人进了,三位可以去那边看看,也不远,半个时辰也就走到了!”
本来三人就住不下一个房间,江河也没和这个掌柜的生气,见这掌柜的如此说,也只好去高鱼城看看了!正好领略一下巨野泽北的风土。
走了没两里路,江河的热情便消失一空,这运城的路不好走,走上去颇为硌脚,在城里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等到出了城,这路是越来越硌脚了。江河有些后悔没有乘马出行了。
可是拉弓没有回头见,已经走出来两里路了,索性继续走下去。走到了大概下午三点,一行三人可算是到了地方。
高鱼城比起运城来,显得还要破败,城墙也要矮上一尺,也更荒芜些,上面有的地方竟长了两尺高的小树。
守门的两个兵丁更是哈气连连,见到江河一行,也不搭理。江河都走到城门底下,都走过一半了,才叫了一声:“那三个人,交入城的税来,一人一钱,商货另算。”
江河三人身上自然没有商货,交了三个钱就进入了高鱼城中。这高鱼城也有旅店,可惜江河问时,居然也没了房,想想也是,虽然这高鱼城地处偏僻,可也比运城更加靠近廪丘到范县这样一条商贸线路。
本来过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所以江河也没有太过灰心。
“江兄,都已经到高鱼了,日落前应该可以到廪丘了,不如去廪丘投宿吧,那里客栈多,总有落脚的地方。”李若渠道。
可是一提起这个脚来,江河的脚便疼起来。不是那种特别疼的感觉,江河可以忍耐,可是总不希望再多走路何况到廪丘,比运城到高鱼还远几里路呢。
“无妨,这高鱼城里不是有江家嘛!我们去他家投宿便是,大不了花些钱来。你姐姐身子弱,别让她多走了。”
“江兄考虑的也是,我这就去问问路。”言罢,找人问路去了。
江家自然是很好找的,问到的第一个人便知道,回答的也很简短:“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
三人来到江家门口,江河亲自上去敲门。
门响了六声,门房才来开了门,看江河三人面生,便问道:“几位来江家,有什么事?”
“啊,晚辈也姓江,路过高鱼见此地也有江家,所以来看看本家,熟悉熟悉门槛。”
“哦?也姓江?”门房立刻来了兴趣,忙问道:“不是那个孟姜女的姜?”
“诶,老人家说得哪里话,自然是水工江,我又不是不认字,就是这个江字。”
“那好,这本家也不算外人。”指了指李氏姐弟道:“那两个是?”
“哦,是我妻子和小舅子,随我从泰山而来,一同去定陶探亲的。”江河随口胡诌了一个可靠的理由。
“哦,是去定陶探亲的啊,去定陶是得来高鱼。可不能走廪丘,那就远了。”门房看江河面善也就没在意什么。“本家快进来吧!我去和老爷说声,告诉告诉老爷,老爷最喜欢本家来访,这年头姓江的可没多少了,都是江老太爷的后代,别客气!”
门房引江河三人入了江府,这江府看上去也不是乡野小豪族的装扮,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后。格局很大,可惜从这斑驳的柱子和修缮不佳的墙壁来看,这江家近些年实在是没落了一些。
三人在会客间等候了一会儿,江河有些口渴,喝了侍女递来的茶,只觉得口中苦涩难忍,险些吐了出去。可是嗓子太干,闭气凝神一口气把茶喝了下去。
没过多久,外面就进来一个身着华服的人来,看上去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竟然和江河有七八分相似!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来者一脸恐惧地看着江河,让江河一头雾水。
“您是?”
那人不用江河提醒,自己就醒悟过来,道:“没事没事,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太像了!你也姓江?我是江家家主江樵,你叫我族叔就行!中原江姓也就咱们一家!”
“嗯,晚辈江……江川,见过族叔!”
“江川?”江樵琢磨着这个名字,突然勃然大怒!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娃子!也敢来充我江家人!”
江樵一脸怒意,招呼道:“来人呐!”江樵这声招呼下来,立刻从外面冲出来十余名江家男丁来,手里或是空手攥拳,或是随手捡了武器。看着江河,一脸戒备。
“说罢!来我江家究竟所为何事?不要以为我江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卸你们每人一条腿!”
这状态一下子让江河神经紧绷,直接开口道:“族叔莫急!”突然想起,这个江樵是通过自己的名字判断出来自己不是江家人的!
难道这江家人的起名方式还有什么规律吗?
自己认识姓江的,除开自己之外,不过两人!一个就是眼前的江樵,第二个就是自己的属下江洪!
江洪……江樵……
木字旁,水字旁……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的名字居然也暗合这个规律!
“族叔莫急!我起了提防之心,告诉你的是个假名字!”
“呵!小子,那你叫什么名字?来我江家还提防什么?”
“晚辈就是怕族叔这样,晚辈叫江河,因为和江刺史同名,怕族叔不信,所以才如此说来!也是避了尊者讳!”
“你们下去吧!”江樵道。门口十多个大汉听到江河所说的话也觉得有理,再听到家主的命令便纷纷退去。不过并没有散开来,离开房门十步,依旧把会客室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