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江河的白日梦。
“可是嵇桥他说自己不过娶妾,只是平时喜爱美妾,所以以妻称呼罢了。想要向王太守告状,说臣下是酷吏,敲诈他的钱财。”
这话可是把江河给气到了!大声道:“胡闹!”哪有入了自己口袋里的钱往外飞的道理!
“大陈律例既然明言此条,他身为大陈命官,怎会不知?明知故犯,还不处罚!居然还妄图阻挠子肃办公!这个成阳县令厉害啊,治中何在?”
瞿清听闻,上前道:“禀告主公,治中从事瞿清在此,恭候主公问询。”
“即刻起草公文,召成阳县令入昌邑叙职!还有那四个被查出贪腐却没入狱的,都给我叫来,我倒是要看看有我在的兖州,谁敢藐视王法!”
又问韩敬道:“还有谁有不法之举?”
“另有离狐县令,意图贿赂本官,按律没收赂金,令罚十万钱。”
“诶,这个离狐县令是不是叫陈莱?”江河似乎记得这个人,当初自己攻打东郡时候,距离离狐很近,江河还向他索要了一些军需物资来着。
“禀告府君,正是陈莱,他贿赂下官二十金,又罚了十万钱。下官已经对他做了批评教育,同时言明王太守,将他和嵇桥所犯之罪一同列入今年考核中!”
问罢这不法之事,江河心里有些不畅,虽然这些人的贪腐给自己创造了额外营收,可是江河也不想兖州成为一个吏治不清的地方。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正午,江河没有留下官吏用餐。让他们继续工作去了,眼下已是八月二十,再过半月就是秋收了!而江河更是要在十月份开始大巡。
自从陈太祖高皇帝设下刺史这一官职以来,刺史每年十月就要进行大巡。巡视州内各郡诸县。主要考察太守们的不法之处,和当地豪强是否有逾矩之行!
但是随着刺史一职的职权扩大,刺史们的权利也愈加膨胀,刺史俨然成为了土皇帝,在全州内拥有无上的地位,不仅成为一州军政长官,还无事不管。
而且刺史颇得皇帝的信任,甚至多有刺史诬陷太守至太守死亡的事情发生。这也是为什么王虔、邓和与刘磊一点也不想招惹江河的缘故。本来人家就有那个权力,加上江河现在,在朝中的地位,想折腾他们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也是朝廷让这三人再兖州担任太守的考虑,正因为这三人与江河有旧,江河对他们不会下死手。可是这三人也不是江河的手下,肯定不会完全屈于江河。江河的政令在兖州畅通,却不能在兖州谋反。不得不说,这也是邹楚等人的考虑。
按理来说,一个多月之后的大巡,没几个刺史会亲自去的!近百年来,刺史作为一地主官,不能轻易离开治所。除非是每年前往洛京述职,才会短暂离开。
而这大巡的任务也就交给了别驾去做,别驾,别驾,自然就是刺史之别驾,作为刺史的副手属吏,可以代替刺史进行大巡!
不过江河却不想让杨善会替自己大巡,在江河看来留杨善会在昌邑,比自己在昌邑有用得多。自己之前常年在外征战,后方都是交给杨善会来治理,平日里也没有半点差池。
若是让杨善会去大巡,自己来管这一州事物,江河感觉自己的发际线起码要后移两寸。处于保护头发来考虑,江河决定,这大巡还是自己亲自来吧!
正好顺便与这几个太守见一见面,了解了解百姓之需。也能让自己可以更加熟悉兖州,把控兖州!
这次大巡,自然不能把一百零二个县城和若干城池全部走一遍,规划线路就成了江河眼下最重要的工作。
这日,江河正在屋中看着舆图,一边规划,一边让刀笔吏记下自己所言。江河今日穿着翠色长衫,腰系玉带,头顶乌纱帽,站在阔大的兖州舆图前指点江山。
“此次出行,先去泰山郡,沿途会经过金乡、樊县、宁阳、刚县、蛇丘,再到巨平,而后经过博县到奉高!这是第一条线路,你先记号了。”
刀笔吏听了,连忙对照着舆图记下名字。
“若是情况有变,可以不去宁阳、刚县和蛇丘,走瑕丘、鲁国也可!”江河比照舆图和记忆。这两条路线他都未走过,不熟悉路况,所以需要提前侦查好了。
江河打算花费两个月的时间把六郡全部走一遍,然后回到昌邑整理资料,在年底之前赶回洛京,向天子叙职。
“在奉高可以逗留几日,要查看嬴县的铁官!你记好了!然后……”
江河本欲说下去,却见一道倩影从门外走过,不由得看呆了。李静姝在江河府上也住了许多日子,在奉高时候还好些,江河出征在外也不碍事。如今江河身为兖州刺史,把李静姝接来昌邑。她也没有拒绝,毕竟他的弟弟跟着自己的将领研习武艺,战阵。
李静姝虽说比江河小了些,可也真不算得小了。她今日着一身粉白相间的衣裳,步履轻盈,宛若流风,亦步亦作趋,嬉笑荡人心。她在江河眼中常化作一只蝴蝶,刺史府虽然将她束缚,可江河实在不愿放她离开,怎能让她面对外面冷酷的世界。
可是江河始终也没有鼓起勇气面对她,虽然同在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纵使是战场上的无双战将江侯爷,还是那个居广厦,判黑白,一言决人生死的江刺史在她面前总能展现出来不常见的害羞来。
往常江河总能以她还小,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可是……
眼前静女,动且翩翩,明眸善睐,皎额皑颈,素手纤纤,葱蓉年华,正春秋年少,总万千风情。踏步践尘,尘当幸;低头折花,花当妒。昨晚照月,月把云来遮;近照戏水,水将鱼来掷。
“真青春年少,窈窕佳人!”江河不禁喟然,怅然若失,哪里还有继续计划路线的心思了。抬手让这刀笔吏先下去。整理整理衣衫,出了房门。
见妙女坐在亭前窥镜,手中香梳微扫鬟云,才搁下鉴梳,又持起书卷,倚在亭边的栏杆,凝神望远。
江河走到近前,清了清嗓子,道:“可是想家了?”
江河的脚步无声无息,李静姝也没想着身后突然出现江河,忙站起回顾。只这惊鸿一顾,四目相对,便金风吹畅,得玉露相逢。
李静姝低下头来。“见过恩人。”
“还叫我恩人,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叫我江兄的吗?”
“在恩人家住,总是要守了规矩的。”
“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拘谨吗?”江河入了庭中,望着这一池碧水。
“得赖恩人照拂,不必想着营生,既然闲了下来,总是不能忘形的。”
“我……”江河回过头来,深情望着李静姝,口中的话迟迟说不出口来。终于努力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子。“素儿平时待你如何?”
“素素姐姐待我很好,很贴心我姊弟两人。”
“她也时常与我提起你来。可是,你看着这落霞晚照当真别有风情。”江河见明着说自己开不了口,便想打个暗语。
李静姝刚才被江河的那句“可是想家了?”给惊到了。人家想的可不是运城的老宅子,想的正是她的心上人。现在也只觉是梦幻,方才江河支支吾吾之时,她就想直接把“我愿意”说出口来,可是总觉得羞。
如今江河如此隐喻,李静姝羞红了脸,镇定地说了句:“今夜月上柳梢,清辉湖月之影,更当映衬。”说罢捂着红彤彤的脸走掉了。
江河望着远去的倩影,心中一阵波涛,久久不能平息。直到李静姝不知跑出去多远,才意犹未尽地看着她方才靠过得位置。“她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去明问一番?还是别了,刚才说了句晚霞真好看就把她气走了。“可是她那句月影照在湖面上也很好看,是什么意思……”江河陷入了苦恼之中,叹了口气回到房中。
李静姝跑远了,躲在假山后面,让假山挡着,偷偷朝着亭中望去。见亭中没有人影,心下一紧。“他莫不是,随口一说?只是说说罢了……”
彤云卷天穹,俄而昏暗至。江河燃起灯来,读了读《道德经》,怎的也读不进去,翻出自己之前抽到的《道藏》来,随便翻了一页。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念了好大一会儿,越是念越觉得心中烦躁不堪。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哪里是在念经,口中所念已经完全是“青春年少,窈窕佳人。青春年少,窈窕佳人”了。
吹灭了灯,江河把自己手中的书籍,撇到一旁的书海之中,快步出了房门,来在庭院内。见望舒微微升起,正挂在天边。
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快步来在小亭边上。但见清辉之下,一曼妙佳人,身前架着琴,琴声哀怨,似乎是在抱怨。
“静姝,我来了。”江河在李静姝身后轻弯下腰,道。
李静姝听闻,手中琴声一滞,随后琴声再度悠扬响起,可是却不像之前那般合律。
江河从身后抱住李静姝,李静姝嘤咛一声,道:“别。”
听到这声,江河抱得愈加紧了。李静姝双手被缚,自然放弃了弹琴。“若是你有意,方才为何不直说。”
“我……”江河又不知说些什么,闭上眼睛,沉在这片刻的香软里。
“江兄,我……”李静姝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江河堵上了嘴。
“你太拘谨了,把心思藏得那么深,都不说爱我。”江河道。“之前让你叫江兄,现在想听你叫夫君。”江河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李静姝惊讶得微张小口,心中小鹿乱撞。江河松下了手。“十月后我要大巡,两三个月在外面。我不想年后再娶你。”
“我等不及了。”
“可……”李静姝刚要说些什么。江河从身后绕到李静姝身边,一把将李静姝拉入怀中。“你说的对,杨柳湖边,清辉照拂,真是最美。”
李静姝说不出话来,依偎在江河怀中,久久不能言语。
“可以给我晚霞般嫁衣吗?”李静姝抬起头来,垂下两行清泪,激动地道。
“嗯,我算了算,九月十二正是吉日。”
“太急了吧。”李静姝把头埋在江河怀里。
“不急不急,明年二月初三也是好日子,你急不急啊?”江河打趣道。
江河抱着李静姝,不知在这清辉照耀之下吹了多久的凉风。还好暑气未消,不然他该找张仲景要两副方子去了。
第二日,刺史府中就有无数请帖发放出去,近的就在昌邑城内,远的还有到洛京和荆州去的,自然是江河婚礼的请帖。
而自从昨晚在月前两人通达了心思,便又觉得着急起来,要不是要告诉自己的一些朋友一生,江河恨不得今天就办了婚礼。
面前佳人笑靥如花,江河哪里还有心思办公?带着佳人外出郊游去了,见乡野稻黍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江河心里也如这粮食般灿烂,成婚在丰收季节之中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江河等众来到大野泽边,大野泽本就风光秀丽,何况江河身旁又有每人相伴,一时间觉得已沉浸在这湖水飘来的香气之中醉了。
在巨野玩耍数日,江河怎肯放过这个与佳人共处的机会。带着李静姝唤来了李若渠,渡过大野泽,来到了运城。
运城是李氏姊弟的家,更有李家数十年的老宅。李静姝嫁给江河之前,总要回来一次,李若渠也很久没回运城,带着李氏姐弟,自己也算故地重游了。
一入城门便是客栈,今天早上刚下渡口,也没捞着吃食,江河带着李氏姐弟进入其中,还好这次没带着侍卫,不然又该暴露了!
点了些饭食,命伙计快些弄来,李若渠斟了口酒。对江河道:“江兄,这酒可真没你的好喝啊。”
“那可不止,菜定也没你姐做的好吃。”江河接过话茬,还不忘记挑逗一下李静姝。不过说实话,江河是有些怀念起李静姝的手艺来,自从上次吃到一次,江河便对李静姝的手艺如痴如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