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安进到英姑暂时歇息的院子里的时候,就有人把消息报告给了早就等待着的谢母。
待到谢子安从英姑所在的房间里跑出去,谢母已经在院子的门口了。
谢母看着谢子安神色昏沉地从院子里出来,极快地让人在院子门口截住了谢子安。她神情里满蕴着关切,一副极其关心屋内情形的模样:“下人们刚刚回报给我了,她们也是进去给英姑娘送茶点的时候才发现的情况。之前府中的小厮明明把绍哥儿安置在别处的客房里了,谁料转个身给他准备茶水的功夫就到处找不到他了。也是他们太惫懒,人不见了也不知道仔细找找,竟让绍哥儿和英姑娘孤男寡女地呆在了一起……两人又都醉了酒,阴差阳错……没料想,最后两人竟然歇在了一处……”
谢子安本欲从院中立刻离开,至于能够去哪里,想去哪里,他却也是不知道的。谁知母亲竟硬要堵住他,非要他在这个时候听她讲事情的所谓的来龙去脉。
谢子安痛苦难抑,心中怅惘,只一顿饭的功夫,事情怎么就变化如斯了呢?然而事实俱在,事已至此,大错已成。母亲即便把整件事讲出花来,于谢子安被伤害的内心也于事无补。
谢子安可有可无地听着母亲嗟叹的话语,困顿的内心深处不仅没有解脱之意,反而更添愁闷,虽然暂时没有余情理会,但不解和困惑却在心内越积越多,越累越深。
谢母一番卖力的说辞,只差声泪俱下,但眼见自家儿子却只是目光沉沉地盯向自己。心内一时发虚,语调里都不免带了些颤抖之意:“我的儿,你是怎么了?没得伤心过头,把自己弄傻了!不是咱们的,咱们放手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子安龇牙咧嘴地冲母亲强笑了一下,挣脱了她的手,转身从院门口走开了。
谢母身形剧烈晃动,李嬷嬷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一边往来处走,一边安抚谢母:“夫人,不必忧心。二爷重情,一时丢不开手正常。且给他些时日慢慢就好了……”
谢子安迷迷糊糊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把自己扔在床榻上就再无任何声息。他的身上、心中像是被绵密的细针无一处不刺中一般,疼痛入骨,让他再没了掌控自己的能力。脑子里混沌一片,身体某处像破开了个大洞,阵阵寒意侵入骨髓,他无助地蜷缩在床上,紧紧地搂抱住了自己。
有侍从进来送晚膳,轻手轻脚地放下膳食,又语气轻柔地请他用膳。他看着对方来回翕动的嘴唇,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只是在对方转身的时候,他才声音嘶哑地让对方给他去拿几壶酒。
酒很快地拿来了。
谢子安奋力支撑起身子,让自己靠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饮下瓶中的烈酒,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伤痛和背叛饮下,那些历历在目的美好的过往,那些曾经欢快的、甚至就连伤痛中都还蕴藏着甜蜜的过往也会再一次来临。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抓住它们,并且再也不会轻易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