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安这一出去,就再也没进入马车中来。
他沉默地坐在车夫的旁边,似乎也和车夫一样时刻关注着马车的行驶。
但若再看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其实蕴藏着浓重的愁绪和强烈的哀伤。
刚从马车中出来时,他尚还带着一些负气的血勇。
一个人完全的捧出真心全身心的去爱另一个人时,怎能不期望那个人也同样地热爱自己?对英姑好,为她买被褥、糕点、便桶,甚至为她专门跑到女子店铺买女子用品和衣衫,对于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缺女子示好的谢子安来说,确然已经做到极致了。
如果不是发自真心的热爱,虽然在外游学但一向习惯被人侍奉的谢子安,怎么会突然一夕之间变得这么有条不紊、事无巨细的为别人考量起来?而他如此费尽心思为她做各种各样的筹谋,只不过是想着她在他的照顾下能够过得舒适一些。
尽管没想过要回报,可是当英姑那样决然的对他说“桥路不同,不必多此一举”的时候,他还是被眼前的现实、那样淡漠的英姑伤害到了。
确切的说,他是被英姑对他的确定的不爱给伤害到了。
静静地坐了好久,激烈的血勇才逐渐的褪去,他又开始后悔——他说了很多话,有没有什么让英姑特别难以接受的?万一他惹她生气了,她和他就此分道扬镳,再也不见他,不理他了,即便他再坚信“只要自己爱的够久,努力的够多,英姑早晚会爱上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中午的时候,车夫从行李中拿出糕饼递给他,他郁结于心,并没有食用。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放在炙热的炭炉上烘烤,心里的恐慌蔓延出来,让他再多一刻都坐不住了。
好在车夫及时地打破了沉默,他问谢子安,天快要黑了,前面的地方看起来不错,要不要晚上就在那里休息?
谢子安如有神救,正是巴不得的时候。
马车没几步就到了地方,谢子安先行下车,尽管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英姑,他还是站在了车侧,等着搀扶英姑下来。
车夫隔着布帘对着车内的英姑道:“姑娘,到地方了,下来歇息吧。”
就听见英姑在里面软软的答应了一声,没过几息就伸手掀开了车帘,毫不意外地,她和谢子安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看到英姑抬脚要下车,谢子安伸手去搀扶她。
也许是在马车里坐的有点久,英姑一下子没站稳,歪斜着就要摔倒。
谢子安急了,凑过身子,伸长了手臂就去阻拦。
英姑一下子被谢子安抱了个满怀。
时间对于谢子安来说,这一刻好像是停止了。
佳人在怀,是他做梦也梦不到的事。
而现在英姑就这样真实、鲜活地出现在他的怀抱之中。
自从和谢子安一番长谈,明了谢子安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后,英姑亦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谢子安。
于男女情事上,英姑不曾动过心,因为没这方面的经验,她单纯的以为谢子安只是热心的过了头,或许真的如他邀请她一同赶路时说的那样——一起上路,一路上有个照应。
心思单纯的英姑无论如何不能想到,这许多的照应之后藏着深切的喜欢呢。
谢子安离开后,她在马车里翻看了谢子安递给她的那个包裹,几件精致的女衫并鞋袜,衣服下甚至还有每个月那几日都要用到的月事带。
此时再看马车里的精致糕点和一应用品。
她才意识到谢子安对那个叫做英姑的女子不可谓不用心,不可谓不周到。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被人用心对待、照顾的温暖。
或许,这个叫做谢子安的男子是真的爱慕自己。
只是这爱慕来得太快太突然,而她又后知后觉。
思索一番后,她决定暂时先维持现状,总要先弄清楚自己的心意,然后才能答复他。
只是没承想,一下车就看到了他。
更没想到,自己会站立不稳摔倒。
却竟然,就摔倒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