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良久,英姑也没等来谢子安和她说他叫她的目的。
英姑只能主动开口:“刚刚听谢公子在马车外面叫我,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谢子安这才想起自己想要和英姑说的事:“喔,刚刚一时走神给忘了。是这样的,英姑娘,我想和你说一下我昨日采买了哪些东西。”说罢,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给英姑。复又接着说道:“这单据上面是我采买前列的名目。你看一下,倘或你有用的着的,在马车里找找,都有。”
他接着又把马车角落里的一个包裹拿出来递给英姑:“这里是我专门到女子店铺给你买的一些东西,你也看一下,是不是都适合。”
言罢,谢子安一副颇有些犹豫的样子静默了几息,末了,像终于决定了什么似的又再开口:“你我一路行去,再‘谢公子’’英姑娘’的称呼落于人前,恐多有不便。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子安,我称呼你小英……”说罢,仿佛干了什么极致羞耻的事情似的,脸颊和耳朵以飞一般的速度变得通红,他急速地调转身形,就想立刻从马车里转身出去。
英姑却及时地叫住了他。
英姑还保持着手里接过他包袱的姿势,缓缓开口道:“谢公子何必如此?你我陌路相逢,即便有过几面之缘,彼此相助的、回馈的,业已足够了。你我只略略行过一程,也算是就尽了彼此曾经这番相识的情谊了。既然桥路本就不同,何必多此一举呢?此番盛情,英姑实在无以为报,还是请谢公子收回吧。”
谢子安看着英姑一张一合的唇畔,越听心越凉,越听面色越苍白。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听懂了英姑说的每一个字,但把她说的那每一个字真正组合在一起,他又听不懂了。
人生中的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竟然长耳朵,竟然能够听到声音。
他的眼睛慢慢地红了,不敢再看英姑,并且害怕泪落下来,就慢慢地把头转到英姑看不到的一边去。
良久,他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说我们陌路相逢,仅是有过几面之缘,你可能不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几面之缘未尝不可能就是他的一生。我所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没有什么功利目的。我挖空了心思,尽我所能,但从你的言语举动,我却还是发现,我之于你,与这世间的任何一人,甚至是任何花草树木,在你心里并无任何丝毫的不同。虽常常明知道自己这是在强求,我却也是捧出全部真心的去对待。我常常想着,只要还在眼前,就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
停了片刻,他转过头重新盯视着英姑,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即便桥路不同,却有相似的功用,而且它们彼此也有相互连接的部分。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是恳求能有这么一个机会。我谢子安生平不曾求过人,却不料想有一天会宁愿拿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一个可能的未来。”
还能再说什么呢?
即便相识短暂,英姑也知道现在的谢子安绝不是往日那个她不曾结识过的谢子安。
以往的谢子安,该是多么的自信,昂扬,意气风发。
现在的谢子安,却是这样的卑微,自疑,患得患失。
如果有可能,她但愿自己没来过这个城镇,没遇见过谢子安。那么无论谢子安变成什么样子,都和她无关。
英姑的面虽冷,心却是火热的。
看着谢子安瞳孔中那个小小的却无比清晰的自己,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谢子安弯着腰,转身从马车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