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
虽然这是第一次听到他针对此事的明确答案,然而她好像也并不是太惊讶。
因为她的潜意识里大概也知道,这样才是宗像礼司……不,才是青之王会去做的事情。
理性和秩序……责任与法则。这是他一生致力于维护的东西,他不可能与这些东西背道而驰。
……所以说这些近乎自虐一般地遵守着人间的法理与规则、像是苦行僧一般的英雄人物,最可恶了!
而且,室长大人还有下文。
“而且,我还记得在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马上就要掉落的时候,有个人还气吼吼地冲着我喊叫说‘不用你说我也会拼命地活下去,活得很好很好,每一天都闪闪发光,又幸福又开心,让你在地下一边腐烂一边后悔’呢。”他的声音里忽然带上了一抹鬼畜般的笑意。
柳泉:“……哦。”
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室长大人的声线忽然柔和了下来。
“我当时就在想,这样很好,信雅。”
他的嘴唇接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虽然我知道要立刻毫无阻碍地做到这一切有点难……但是我相信你最终会做到的。”
“你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在某个时刻往后就陷入停滞,你会一直往前……”
“失去了怎样珍贵的东西也会一直往前,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也会一直往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顽强地实现自己的目标,这难道不是信雅君珍贵的美德吗。”
美德。又是美德这个词。
【这是你闪光的美德,请今后也一直这样努力下去吧。】
上一次分别的时候,室长大人也曾经这样在她耳边说过。
柳泉轻声笑了起来。在深夜的黑暗里,那种低低的笑声像是幼猫的尾巴一样,一下一下仿佛有意无意地拂过对方的身体。
“礼司君也有美德啊。”她低声说道。
“顽固地维持‘大义’,就是你的美德。”
宗像礼司叹息了一声。
“总觉得你这不是在称赞我呢。”
柳泉失笑。
“没错。”她微微鼓起了脸颊。
“你对我说你将来打算去娶别人,我还能笑嘻嘻地称赞你娶得好,那才是见鬼。”
宗像礼司:“……”
室长大人很难得地被她稍微噎住了一瞬。然后,他好像稍微移动了一下,她听到他在她头顶上发出了微微的苦笑声。
“喂,有点理性啊,信雅。”
……又来了!【熟悉的台词】这种语言杀!!
她猛然低头,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她害怕自己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了。
身体里一阵冷一阵热,大脑里嗡嗡乱响。她几乎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
五内俱焚,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没有理性。”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因而显得有点模糊不清。
室长大人顿了一下,然后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仔细思考一下,就会觉得我好像也不像是自己所思考的那么有理性啊。”
柳泉:“……诶?!”
“你的古怪问题真让人困扰。”室长大人居然用一种义正词严的方式批评她道。
柳泉:“……为什么?”
“因为,我居然已经开始在思考,如何让国民以一种正常的态度来接受这种明显是在秩序之外的事情。”室长大人严肃地说道。
“让国民的观念转变为‘即使身边没有出现一位符合大家期待的夫人,也可以把这个国家交付给这个人来领导’——”
柳泉:!?
室长大人笑着叹息了一声。
“因为归根结底,我也有偶尔任性的时刻啊。”
“我任性地在想着——那位所谓的‘符合国民期待的女性’,假如并不能符合我的期待……假如这并不影响我领导国家、维护大义的能力的话,那么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做到那个地步呢。”
柳泉:!!!
室长大人低沉地哼笑了起来。
“……我这么回答的话,你是不是感觉就比较好一些了,信雅?”
柳泉:“……”
总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被这个人操纵于股掌之间了呢。这一定是错觉吧。
所谓的“撩而不娶”……现在他们两人都做出了这种事,所以……可以扯平了吧?
“……说实话的人,果然最讨厌了。”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慢吞吞地说道。
真的,好讨厌啊。
讨厌这个会因为恋人有着被恶王利用来作恶的危机,而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大义,毫不犹豫挥刀向着恋人刺下的人。
讨厌这个会因为维护大义、领导国家之类皮卡皮卡正义闪亮到让人无法直视的理由,而去娶自己并没有爱上的其他女性的人。
讨厌这个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危险和挫折、无论一路上失去怎样重要的人,都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都不会丧失大义和信念的人。
讨厌这个为了陌生人的福祉,为了那所谓的理想、秩序与大义,会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友人、恋人与生命的人。
讨厌这个绝顶自信,或许还有点自恋,然而归根结底却好像一点也不爱他自己,为了什么光辉的理由就会随随便便把自己最重要的一切都抛弃掉的人。
真的,最讨厌了。
面对这种不利的台词,室长大人不动声色地保持沉默,直到柳泉把下一句话说出口。
“……但是,这样的人,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了。”
宗像礼司的神色奇异地舒展开来,一丝柔和到几乎让人ooc的笑意浮上了他的眉间。
“那就……姑且让我在这里借宿一晚吧。”他一脸正气地提出了请求。
“我向伏见君保证今晚我的房间只会让他一个人使用,我并不会真的像个中学生一样与他合住,他才勉强答应留下来的呢。”他忽然挨近她的耳朵,像是在透露一个大秘密似的悄声说道。
柳泉的眼睛一瞬间瞠大了一些,继而又敛下眼帘,无声地笑了。
早就想好要这样做了吗……室长大人那糟糕的男友力还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时刻发挥出来啊?
也许是这种无法看清对方的黑夜带给了她无上的勇气,也许是即将离别的痛苦摧毁了她的理智,柳泉忽然抬起头来,主动贴近室长大人的嘴唇,在距离他只有一寸之遥、两人之间彼此呼吸可闻的地方,轻轻一笑,用气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
“我很乐意。”
室长大人笑了。
……
清晨醒来的时候,柳泉发现室长大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昨晚虽然起初辗转反侧了一下下,然而在室长大人到来之后,她完全没有空余的时间再来认真思考即将到来的离别。
或者说,即使是在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的时刻,她也命令自己不要多想迫在眉睫的分离,而是尽可能地努力把这一刻的所有感受、所有细节都牢牢地刻印在自己心里吧。
这种强行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凝聚在某一点上的思考方式,其后果就是她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熟。但是睡熟了之后,她居然就一点都不知道室长大人是什么时候悄然离去的。
大概是预测了家人起身的时间,赶在那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吧。毕竟这种富有冲击力的事实在未被公开之前,还是不宜让被蒙在鼓里的家人发现他们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么叹息地想着,柳泉很快地起了床。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之后,她发现淡岛和伏见也都起来了,刚刚在客厅落座,打算和宗像家的其他人一起吃早餐。
每个家庭的早上都是忙碌的,尤其是有着必须按时出门上学的小孩子的家庭。在一通忙乱之后,羽实依依不舍地被送出门踏上了去学校的路程,快也去了幼儿园。
宗像大司在把阿快送到幼儿园之后又返回了宗像家,爽朗地笑着说要用“宗像景观”那辆公用面包车把他的弟弟以及他弟弟的部下们送回r4的屯所去。
柳泉一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逗留时限只剩下几个小时,就觉得整个胃都绞扭了起来,疼痛不堪,压根吃不下任何东西。
在宗像大司回来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几天她始终没有去弄一台终端来作为己用——指针指向了上午八点半。
然后在她以“我吃饱了要趁着早晨美好的阳光去欣赏一下这里美丽的庭园”为名借机离开餐桌、以掩饰自己其实没吃什么东西的事实时,刚刚迈下屋外的走廊、来到宗像家的庭园里,脑海里就有一个冰冷的声音陡然切入了进来!
【玩家请注意,玩家请注意,由于出现不可控之紧急事件,玩家逗留时限将提前结束,必须被紧急召回参与临时发布之特急任务。现在开始回归前倒计时三十分钟——】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