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缩短我在这里的逗留时限?!]她几乎是立即就在脑海里飚出了一连串问题,饱含着愤怒与不解,汹涌地冲向系统菌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对我来说呆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系统菌的声音刻板而冷漠。
【由于与本世界相邻之世界出现紧急事态,必须抽调玩家予以解决,故此必须将你紧急召回。完成任务之后,你有机会获得更高的加分,以及ending时的更好选择。】
柳泉还想争辩。
[可是——!!]
系统菌的声音更加刻板了。
【玩家确定要将宝贵的最后逗留时间花费在质疑无法更改的决定上吗。】
柳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这个突然通牒所震撼而丧失了理智——诚如系统菌所说,它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宣告,都是不容置疑的。即使她再拒绝接受,它也可以强行把她从本世界抽离出去,正如它在hp世界里所做的那样。
而现在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去寻找室长大人,然后好好跟他告别——仅此而已。
而且她还必须顾及到这里是他的家,而他的家人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不能在这里失态,也不能表现出过激的情绪——
柳泉陡然转身。
然后看到室长大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就那么站在门边,似乎正在注视着庭园——又似乎只是在注视着她的背影。
柳泉的突然回头让他也微微有点吃惊似的,他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勾,调侃似的问道:“哦呀?你在找我吗,信雅?”
谢天谢地他们的附近此刻并没有其他人,这正是一个适合两个人私下交谈的时刻。然而柳泉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声音全部被堵在了咽喉里,她努力地想要把梗在喉咙里的那个硬块咽下去,好让自己能够赶快说出话来,在三十分钟的最后时限里把真相告诉他,然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这种在她脸上并不常出现的笨拙神情让他感到了一阵狐疑,宗像礼司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唇角那个似有若无的笑意也消失了。
“……你想说什么,信雅?”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轻松的调侃意味。
“你想要对我说些什么的,是吧?”
不知为何,眼泪突如其来地涌上了她的眼眶。
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他家精致美丽的小小庭园里的小径正中,回过头来望着他;清晨明亮得近乎刺眼的阳光落下来薄薄打在她头顶,仿佛给她的身影镶上了一层金边——然而那却更显出几分落寞孤独的意味来。
她就那么不知所措又伤感地望着他,一时间他竟然觉得她什么也不必说,他就已经明白了她将要表达的是怎样的事实。
这种体认让他微微勾起了唇角——那丝弧度里隐约带上了一层苦涩的意味。他知道自己再一次猜中了他人的内心,然而这一次他聪明的头脑却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看穿对方、提前得知对方亟欲掩藏的事实真相的快感。
下一秒钟,她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我必须走了。”她的声线听上去不太真切,像是因为极力隐忍着什么波涛汹涌的情绪而微微扭曲了一样。
“我……我已经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她轻声说着,伤感地垂下视线,目光落在他的脚边,长睫上一瞬间凝结了晶莹的水珠。
“我……我不知道自己将来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她的声音哽住,强烈的痛苦和汹涌的泪意化为硬块堵塞了她的喉间,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脏愈跳愈慢,不胜负荷。
“也许有……如果我足够优秀的话,我应该会有选择的机会……”她觉得自己的头脑里完全地混乱了,所有该说的与不该说的话,所有的情绪与事实,都涌了上来,混成一团,让她的言语听上去完全纷杂而毫无条理。
“可是……可是我不敢完全保证我能够得到那样的机会……”她猛然抬起了视线,直视着他的脸。
“如果再怎么努力也回不来呢……那怎么办……?”
在日光的照耀下,她满脸都是茫然脆弱的神情——他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这让他不由得微微睁大了一点双眼;随即他就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重新闭了闭眼睛,从喉间发出一声苦笑。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听上去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重点;然而他仍然很快从这混乱的叙述中提炼出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站在廊下,有那么一瞬间,就静静地注视着她。
第一次看到她丧失那种他所熟悉的俏皮从容和顽强努力的样子,露出像是个已经因为陷入爱河而完全六神无主的少女一样的神态,好像急着要把拥挤在心头的所有的情绪、所有言语一次全部说出来那样,仿佛不立刻这样做的话就会再也来不及——
那是,一张笨拙得可爱的面孔吧。
满脸都写着“我喜欢你”这一句话。
这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了一种深刻的感觉,就是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非常重要,重要得简直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被清晨的阳光晒过的清新空气里,慢慢地扬起。
“是吗。信雅君原来这么喜欢我啊。”
他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眸掩藏在细框眼镜的镜片之后,久久地停留在她脸上。
在他含笑说出这么一句鬼畜和挑衅意味很浓的台词之后,他注意到她呆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了一阵子,最后——变成了他最熟悉的那种神色,一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样子,让她的表情看上去那么鲜明而生动。
……是吗,复原了啊,信雅君。
这样很好。
即使离别在即,也让我看到你的强大与坚定吧。
让我看到你不会因为任何艰难而被击垮,不会因为失去任何珍贵的事物而显得软弱无力,即使再悲伤失望也会一直向前,不耽溺于痛苦,不畏惧于失去——
那才是那个,在每个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样默默地成长为令人动摇、令人心折的女性;并且将来即使没有他在身边、也会一直前行的,柳泉信雅。
那样,才是真正的你啊,信雅君。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凝视着她。而她仿佛也从最初的慌乱无措之中镇定了下来,并且在那一瞬间的啼笑皆非之后,已经醒悟到他说那句话的真正用意;现在,他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望着,直到她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以后……”她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微弯起,目光中却还带着一丝悲伤的情绪,凝望着他,说道:“以后,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好的。因为礼司君在,而且礼司君现在不会再因为掉剑什么的理由而随随便便轻忽自己的生命了……”
她的声音突兀地再度停顿了片刻。
“你就率领着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继续向前吧,礼司君。”她说。然后,她低下头深呼吸了一下,又重新抬起头来,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和决心,才继续说道:
“而我呢,无论我在任何世界的任何角落,我都会和礼司君一样,秉承着大义继续向前,承担我应该担负起的责任——”
“即使……即使将来再也见不到面了……”
眼泪重新浮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之中。然而这一次,她用一种坦率的眼神继续勇敢地直视着他,就像是在默默诉说着自己毫不动摇的决心。
“我也会像礼司君一样,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每一天都努力地让自己过得有意义,每一天都努力不让自己陷在痛苦和软弱之中无法前行……”
她微微笑了。
“……因为,我曾经遇见过最好、最优秀、最光辉强大的人。”
“是无论哪个世界里,都没有别人能够比得上他的人。”
室长大人凝视着她,慢慢弯起了唇角。
“……好孩子。”他声音低哑地说道。
这个简单的名词让柳泉的眼泪一瞬间就扑出了眼眶。
一直勉强压抑着的感情于那一刻冲破了理性的堤岸,明明说着不要被软弱所主宰,她还是觉得自己塑造已久的【勇敢顽强大气从容】人设霎时间全部崩坏;她的嘴唇发抖,声音轻而飘忽。
“明明……明明那么想要一直听到这个词的……”
“明明这个词除了从你口中说出来之外,别的人谁说都不行……”
“可是……可是我还有机会吗……我真的能够获得那样的选择权吗——”
清晨明亮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温柔地铺满整个庭院。
客观地说,室长大人的父亲和大哥,确实是庭园景观设计的专家级好手。即使她一点也不懂这其中的玄妙,站在这里,也能够感受到某种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的美感。
“这么漂亮的庭园,感觉还没有好好看就要走了,好不甘心啊……”她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借着转移话题而岔开自己的注意力、强行命令自己从那种名为悲伤的情绪之中尽快抽离。
“……真的,礼司君,有着超棒的家人啊。”她轻声感叹道。
室长大人站在走廊上,就那么静静地一直注视着她;然而在那种持续的注视里,他却好像并没有投注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在她身上,而是还分出了一部分头脑同时在飞速思考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似的。
此刻听到了她的评价,他微微一笑作为回应,然后表情略微空白地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持续思考着什么从她刚刚说过的话里提炼出来的要点,而那种要点或者她的表现促使他终于作出了某种完全崩人设的决断一样。
我已经听到了你的理智和意志……那么,现在就让我来听听你的爱情和决心吧,信雅。
最后,他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很随意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沉吟似的说道。
“留下来,他们就会也是你的家人,信雅。”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