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工作日一到,杨帆一大早就出门,晚上才回来。回来后,两人也没多说什么,他洗漱完就上床休息了。
阿英的时间很自由,本想找点家务活儿干,可穿着滨河湾云邸制服的员工经常来打扫,根本轮不到她。
最后,她只能出门散散步,或者看看电视上的免费电影,日子悠闲自在,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做点什么好呢?”
阿英在纸上写下这句话,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自在。学生时代忙着学习,成年后又被债务追着跑,她从来没这么悠闲过。
唰唰唰,她在纸上画起了线条,线条交织成独特的图案,有的像绳结,有的像手链、项链,还有的像鞋子、箱子或篮子。
“好久没这么干了,还挺有意思。”
这纯粹是打发时间。以前在学校、补习班和图书馆之间奔波时,这是她唯一的消遣。只要放空脑袋,把空白的地方填满,那些烦闷和无谓的烦恼就会消失不见,心情也会变得舒畅。
成年后,忙碌的这些年,她都快把这事儿忘了,没想到自己还能画。看来,身体还牢牢地记着那段时光呢。
“呜咦咦……”
电梯运行的声音传来。还没到中午呢,怎么回事?负责打理房子的员工已经走了。难道是杨帆回来拿东西?
有可能,再完美的人也是人嘛。阿英赶紧把涂鸦的笔记本和圆珠笔收起来,站起身以示尊重。
“嘶呜呜……咯噔。”
电梯门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眼前。不是杨帆,脸更圆润光滑一些,看着有点眼熟……啊,想起来了!
“呃……梁博文秘书?”
虽然他今天的穿着和上周不一样,但就是那个突然闯进家里,把人吓一跳的家伙。
“哟!你好啊,阿英。”
梁博文热情地打招呼,阿英却一脸错愕。这可有点不对劲啊,不打招呼就突然闯进别人家里……等等,差点搞错了,这也不是自己家。可即便如此,这情况还是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
“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杨帆派你过来办事的……”
他肯定是有事才来的吧,毕竟他是秘书嘛。
然而,梁博文却说:“不是,老板不知道,我是自己出来办事,顺便来这儿串串门。”
“啊?”
听到这么离谱的回答,阿英一时语塞。这人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啊?他那灿烂的笑容,就像出去春游的小孩似的。
“你听我说啊,今天老板一上班就给我安排了一大堆活儿。现在回去的话,饭都吃不上就得投入新工作了。”
这也太过分了,连饭都不让人吃,真是个黑心老板。不过,有个重要问题啊。
“这儿可是你刚才骂的那个人的家啊?”
“哈哈。”
梁博文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得前仰后合。这人真奇怪,从第一次见面起,阿英就觉得他不是个正常人,她双手抱在胸前想着。
“可是,你身为秘书,不在老板身边,到处乱跑合适吗?”
阿英顿时对他观感不佳。
首先,这人对自己的身份含糊其辞,而且总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突然出现,这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再说了,他这工作状态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秘书按常理不应该和老板形影不离吗?他倒好,自己跑出来办事,甚至还突然跑到有单独女士家里来。
“我这个秘书啊,其实是替身。杨帆……不对,老板不想去又不太重要的场合,我就去替他参加。”
面对阿英充满怀疑的目光,梁博文还是笑嘻嘻的。
就在阿英还在纠结该怎么应对的时候,他已经把鞋子脱了,还问:“我能进去吗?”
“好像不太合适吧。”
“那我吃个三明治就走。”
他自然而然地穿上拖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就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阿英反应过来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梁秘书!等一下!”
“来都来了,顺便再喝杯水。”
这个荒唐的家伙径直走到餐桌前,拿了喝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哎呀,拿了一整天,都有点软塌塌了。”
梁博文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打开,一股清新的酱料味扑鼻而来。面包里夹着蔬菜、奶酪和火腿的三明治,看起来确实放了挺久了。
看着挺好吃的,怎么一直留到现在都没吃?
这么个小事情,阿英却莫名地好奇起来。
“你怎么一上午都拿着这个啊?”
“本来是给我……不对,给老板准备的早餐,可这一周他一次都没吃。”
“……”
原来是这样啊?这几天,阿英一直看着杨帆吃早餐,大概也猜到了原因。杨帆这人,真是的,不想吃好歹跟秘书说一声啊,又不是什么难事,这么浪费太可惜了。
“这都多亏了你啊,阿英。”
“……啊?”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阿英吓了一跳。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啊,怎么回事?她仔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
“其实串门是借口,我真正的目的是想了解一下和杨帆一起住的你是什么样的人。”
没错,这个不速之客一直对她很好奇。梁博文秘书第一次来这房子的时候,就对她的身份很感兴趣,还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些意味深长的问题,还特意用“女主人”这个词试探她的反应。阿英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有必要这么做吗?”
这对老板和下属来说,关心和干涉得有点过头了吧。就好像……
“我是杨帆的朋友,也是他的代理监护人。”
对,就是这种监护人的感觉。看电视剧的时候不也经常有这种情节吗?父母担心单纯的孩子被坏人缠上,就会特别警惕。虽然梁博文不是杨帆的父母,杨帆也不是小孩子,更谈不上单纯,但这都不重要。而且,现在有个更让阿英在意的点。
“……代理监护人?”
自我介绍的时候,为什么要特意加上“代理”两个字呢?这种词一般不都是用来代替别人的时候才说吗?可梁博文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
“就是这么回事。”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却让人感觉像一堵坚硬的墙,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他咬了一口三明治,说:“所以,咱们一起把老板没吃的早餐解决掉,顺便好好聊聊呗。”说着,他把另一个还没动过的三明治递给阿英。
阿英彻底没辙了。在这种赶都赶不走的氛围下,她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那你稍等一下。”
“你要给杨帆打电话吗?这可不行啊。”
刚才还从容不迫的梁博文,声音突然变得慌乱起来。他之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怕自己的朋友兼老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杨帆看这个被派来办事的秘书,就像要把他生吞了一样。要是让他知道下属因为不想工作跑到这儿闲逛,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阿英想了想,觉得还是别做这个实验了,也不想去验证。她决定先观察一下这个不速之客,但不管怎样,她都得回房间一趟。
“不是,我想换身衣服。”
“你现在就很漂亮啊。”
哎呀,真肉麻。阿英根本没这心思,也没打算给他看。但她还是得回房间。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杨帆说在你面前要穿运动服。”
因为雇主有明确的指示,不让她穿着连衣裙和梁博文见面,这点要求她还是打算遵守的。
“啊……那你去吧。”
梁博文立刻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他在朋友面前也是个员工嘛。也许是因为阿英和他一样都是打工的,两个伺候挑剔雇主的人之间,莫名产生了一种共鸣。
***
“啊!这首曲子超好听的,《秋日私语》——”
梁博文顺着阿英的回忆,哼唱着几年前流行的那首歌的第一段。他可不是随便附和,而是真的很了解。和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杨帆相处久了,突然有个能一起闲聊的人,阿英的眼睛都有了光彩。
“那首歌做插曲的电影也特别好看,阿英你看过吗?”
“当然啦,电影上映后,我周末连着去看了三遍呢!还找借口说去自习室。”
“啊!那电影确实值得一看,知道结局再看,感觉完全不一样。”
梁博文坐在餐桌旁,开心地笑着。他真是个情感丰富的人,越聊越让人觉得亲近。一开始的陌生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阿英的警惕心也早就没了。
“那一年好电影特别多,年末颁奖季的时候,都不知道哪部电影能拿最佳,你说是不是?”
“梁秘书说得对。”
阿英的眼神里充满了怀念,回忆起过去。那时候她刚成年,还是个学生,还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学习很枯燥。要是早知道会因为一场意外变成孤身一人,她一定会对父母更好一些。债务是个问题,但更让她痛苦的是,从此无依无靠,孤孤单单。
“你知道这个角色吗?我特别喜欢。”
梁博文给阿英看了一张画。啊,这个?她知道,在葬礼结束,债务缠身,连房子都没了的时候,这个角色正火呢。她第一份兼职的店里,还搞过这个角色的联名活动,那段时间她真的是焦头烂额。偏偏在心情低落的时候遇到这些事,阿英的脸色变得沉郁起来。
“阿英你……说你今年二十五岁吧,大概。”
“嗯。”
一直笑容满面的梁博文,眼神突然变得平静,让人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这种突如其来的距离感,让阿英闭上了嘴,开始警惕起来。
“感觉像变了个人。”
那个和她年龄相仿、聊得来的人好像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个眼神闪烁、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不过,她倒也没觉得特别害怕。因为他的表情里,有一部分是怜悯,还有一部分是担忧。也许是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沉重吧。梁博文在再次开口前,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
“你成年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这个小心翼翼的问题,阿英没有回答,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