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他竟真的这么快解出了!”丫鬟咋咋呼呼道,“小姐,您不是也想要那盏灯的?如今怎能让那小子抢了去?!”
“算了吧。技不如人。”
“不行,明明是小姐先看上的。他们若不捣乱,小姐许是再过半刻就想出来了。”
丫鬟心直口快,这样说着,便跑上去同赵坤兴掰扯。
“喂,呆子,这盏灯能不能卖给我们?”
“你个丫头,怎么说话呢?”
“本也不是你赢的,既然这位做题的公子不要,给你和给我家小姐又有什么不同?”
“牙尖嘴利,这本就是表弟答应给我赢的!”
那女子见状连忙赶来,将丫鬟拉住,向赵坤兴道歉。
“公子勿怪,寒枝是个急性子。您若是不愿卖就算了。”
“这还差不多。”
赵坤兴得意洋洋将花灯抱着,生怕被人抢了。
陈吉发在旁边见着那女子神色失落,心头一动。
“不如小姐再选一盏好看的,陈某帮你赢下来。”
蒙面女子抬眼看来,还未答应,丫鬟已经抢先开口。
“好呀好呀!有劳公子。小姐,您快选一个。”
主仆二人之间显然关系很好,这丫鬟跳脱非常,小姐也由着她,略带尴尬的向陈吉发道谢之后,便认真商量着选哪个灯。
不多时,二人议定,付了钱将谜题取来,陈吉发只略微扫了两眼,便提笔写上答案。
自然是全对通过,那老板见了,苦笑道:
“公子可不能再帮别人,不然草民这小本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陈吉发拱手笑道:“这次承蒙老板割爱,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蒙面的小姐提着花灯,过来同陈吉发道谢。
“今日多谢公子。不知公子……”
小姐本是想问陈吉发名讳。
这个时代,女子若是主动问男子身份信息,多半是对他有意思。
不过,还没等她问出口,那边赵坤兴又看到了新的玩意,高声唤陈吉发过去。
“喂,吉发快来,这边有好多画舫,看看去!”
陈吉发方才被这女人的声音和眸子弄得有些心乱,现在回归理性,知道自己只是开封府的过客,与这姑娘又是萍水相逢,若是胡乱搭讪,万一被自己的政敌知晓,怕是会害了人家。
于是抱拳胡乱搪塞道:
“小姐不必客气,晚生还有别的事情,告辞!”
说完这些,也不管佳人,自顾自往赵坤兴那边跑了。
“哎呀,这人!”小丫鬟愤愤不平,“怎么能丢下小姐独自跑了!真是个呆子!”
小姐面纱下的脸本来红了大片,这时候冷静了些,只当今夜是一场奇缘。
“罢了,若是有缘人,定能再见。若是无缘,也强求不来的。”
“小姐您还信这个?若是您真看上他,让王……老爷寻他就是。”
“还不知道人品如何,是否婚配,怎能如此唐突?”小姐面纱下的脸更红了,“罢了罢了,随缘吧。”
陈吉发与赵坤兴游逛到夜半三更才尽兴回家,赵坤兴这厮买了不少零碎,说是带给他家糖糖,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个老婆奴。
只是李棠至今没有生育,始终是悬在夫妻感情之中的定时炸弹。
赵天河已经多次同儿子谈心,李书吏也让夫人找了女儿多次,想要让赵坤兴纳妾,现在李棠其实都已经松动了,只是赵坤兴还在顶着不愿提这事,不知道二人能不能真的厮守白头。
与周王的会面约在次日下午,王府准备了盛宴,并遣长史徐善功亲自上门迎接。
陈吉发穿了身玄色镶金麒麟袍,头上箍着镂金云纹发簪,腰间系着黑底红边镶玉束带,挂着蟠龙玉佩,手持象牙彩绘折扇,看起来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徐善功将人客气迎上马车,亲自带领两列仪卫在前方开路,礼节可谓是到了极致。
抵达王府,下车便看见朱恭枵本人在照壁前恭候,陈吉发不敢造次,连忙以臣礼见周王。
“臣惶恐,不敢当王爷如此大礼。”
“武安公匡扶社稷于危难,值得起。且随本王入内,宾客已等候公爷多时。”
两人携手进入王府庭院,穿过连廊,入花园水榭,设有七张小几,宾客十数人,均是红、蓝官袍,周王向陈吉发介绍,均是开封地方父母官。
主宾落座,互赠礼物,周王先开口,表达欢迎,陈吉发再客气几句,算是结束寒暄,进入正题。
“臣此来,是想请王爷支持,在开封开辟‘经济特区’。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能赚钱的好事,本王自是欢迎。不过,听闻武安公曾进言,要重新核定王庄王田?”
“正是。这两件事是一体两面。各地王府往往占着府城、州城附近的沃土,而殖兴产业需要用地,屯垦养兵也需要用地。城市附近的土地利于商贸,便捷补给,拿来做王庄本也浪费。不如改造成为‘经济特区’,既能繁荣地方,也能屯兵储粮。”
在座的官员面面相觑,周王笑了笑,又问道:
“损失的是王府产业,得益的是地方官府,这买卖怕是要赔。”
“王爷差矣。不知您是否看过《富民论》?天下资货,若是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这些资货也不能变为财富,而要让资货被消费,被生产,被流通,银钱才能变成财富,资货才能变成我们能够享用的物品。土地就在那里,不流通,不轮作,永远也不会变成财富。若您认同这个道理,将土地作为生财的资货,投入到更加赚钱的地方,便能产生更多的财富,制造更多可以被人们消费、享受的物品。”
“《富民论》本王确实读过,不过,圣人曰,君子不言利。武安公将利义并为一谈,是否有些因小失大?”
“臣从不以为言利事小。军国大事,百姓生计,哪一个不需要银钱保障?若君子不言利,朝廷又如何运转?衙门如何治政?就说您这王府,又如何操持?”
“哈哈哈,武安公固执。罢了,这事不争论了。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周转本王的土地?”
“按照每亩地十两银子折算入股,您捐多少地,未来合作社的产业,您就占多少股份,分红的时候,就能拿多大的比例。”
“若是本王全资投入呢?”
“那开封特区的所有收益,除一成五归合作社总社之外,其余全部由您获益。”
“武安公真有这么大方?”
“臣连北京城都舍得,何况开封特区?”
“有魄力!”周王对这个条件十分满意,举起酒杯,“既然如此,本王便应了此事。后续合作,就由徐长史与你去谈。”
“应有此意。臣会在开封住上半月,将这边的事情解决妥当再走。王爷尽管放心。”
“武安公行事,本王自然放心。来人,奏乐!”
谈完正事,酒宴开始,丝竹乐舞,好不热闹。
席间周王下位敬酒,推杯换盏,面红耳热,说的话也就私密了些,竟然又问到了陈吉发的婚事。
“听闻陈小公爷还未娶妻?”
“前妻去年方过世,臣暂未有续弦的打算。”
“看不出来,陈小公爷如此痴情。像您这样文武兼备,样貌品行上佳的男子,实乃春闺梦中佳婿。本王膝下二位嫡子早逝,唯有一女,从小便是掌上明珠,曾立誓非天下英雄不嫁。您要不要考虑一二?”
“王爷抬爱,实在是……暂无娶妻打算……”
陈吉发这边拒绝着,脑海中却不自然回忆起昨晚的那个蒙面的姑娘。
那双眼睛与几年前初遇熊韵芝的时候感觉太像了,让他总是不自觉的恍惚,不知道自己留意的,究竟是熊韵芝的影子,还是那姑娘本身。
周王见他执意拒绝,也就熄了嫁女的打算。
“那是本王的女儿无福了。”
酒宴后面,还有吟诗作画的环节。
周王喜欢读书,也喜欢文人墨客的这些游戏。
陈吉发自然不能藏拙,画了幅《秋意园林图》,不知为何,没忍住在院中假山后面,画了个薄纱覆面的女子,与昨夜的那位小姐有八分神似。
画完才觉得有些不妥。
今日宴席上,并未有这样的人物。
不过,周王却很高兴,毕竟现在江夏陈子安名声在外,书画难得。
宴席结束,王府安排马车送陈吉发二人回家,路过汴河桥,听见外面热闹的叫卖声,赵坤兴又忍不住,约陈吉发下车步行回去,顺便看看傍晚的街景。
只不过,他们下车看风景,却有人在楼上看他们。
依旧是昨夜的主仆二人,在汴河边上的茶楼,点了些合口味的点心,丫鬟伸头看楼下的行人,时不时点评下路过的帅哥,小姐慵懒的坐在窗边,借着金色的霞光,随意的翻着手上的棋谱。
“小姐,天色不早了,客人该是走了吧?”
“再坐些时,干脆等天黑再回。届时就算碰上,也看不清面貌。”
“哎呀,小姐您也真是的,这武安公有什么不好的?年轻帅气,权倾朝野,能文能武……”
“得!打住!你家小姐喜欢的是端方君子,像武安公那等满身铜臭、杀人如麻、祸乱朝纲的,本小姐才懒得理他。”
“嘻嘻,莫不是昨晚那位才子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