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凤凰山麓时,青鸾剑的共鸣愈发急促。刘玄跪坐在梧桐树下,指尖抚过青铜镜边缘的梅花烙,那分明是三长老惯用的追魂印。镜中两个婴儿的影像正在淡化,襁褓间隐约露出半截狐尾。
谭小枚突然指向龙兴寺残破的飞檐。朝阳穿透云层的刹那,褪色的彩绘梁枋竟渗出暗红血珠,数百幅佛经壁画在血光中扭曲重组,最终化作连绵的星砂轨迹。
刘玄腕间青铜纹路突然刺痛。当他跃上殿顶时,青鸾剑不受控地劈向中央的莲花藻井。楠木碎裂的瞬间,十八幅血绘星图如蝶群纷飞,最上方那卷赫然写着母亲的小楷:“玄儿亲启。”
画卷展开的刹那,整座寺庙响起梵钟悲鸣。三百面青铜镜虚影浮现在梁柱之间,每面镜中都映着持屠魔刃的三长老。最诡异的当属东南角的铜镜,镜中人竟是青年模样,手中刀刃滴落的却是星砂。
“是时空镜像!”
谭小枚的狐尾卷住即将坠落的画轴,“这些铜镜封印着不同时期的三长老,快用青鸾剑斩断...”
话音未落,十八星图突然爆出血芒。刘玄手中的母亲遗书化作锁链,将他拽入藻井深处的黑暗。在失重感席卷全身时,他听见林晓雪的叹息从剑柄传来:“别碰年轮逆纹!”
潮湿的霉味涌入鼻腔。当刘玄睁开眼时,青鸾剑正插在布满青苔的井壁上,剑身映出的却不是自己,镜中少年身着刘氏祭服,正在祠堂擦拭屠魔刃。刘玄认得那柄镶着镜月石的短刀,正是父亲当年刺入自己心口的凶器。
林晓雪的残魂凝成虚影,指尖轻触井壁某处凹槽,“你母亲在这里绘制最后一卷星图时,用狐尾血改了阵眼方位。”
暗格应声而开。泛黄的宣纸裹着支狼毫,笔杆刻着行小字:“以血为墨者,当承画魂噬心之苦“。刘玄刚要触碰,那支笔突然化作白狐虚影,尖牙径直咬向他的腕脉。
千钧一发之际,青鸾剑自鸣出鞘。剑锋穿透白狐时爆开的不是血花,而是漫天星砂。砂砾在空中组成新的星图,其中七处光点正与刘玄心口封印的位置重合。
林晓雪突然将刘玄推向左侧。原本站立处的地砖轰然炸裂,破碎的镜片中飞出九道寒光。刘玄翻滚着躲过三枚青铜钉,却见剩余六枚全部没入青鸾剑身。剑脊铭文瞬间扭曲,浮现出完全陌生的偈语:“丹青噬魂日,血亲祭剑时。”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刘玄握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地颤抖,那些被青铜纹路覆盖的皮肤下,竟有星砂顺着血管逆向流动。当他勉强举起剑锋时,惊觉镜中映出的自己正缓缓转身,本该是后背的位置,赫然浮现着母亲绘制星图时的侧影。
谭小枚的呼喊伴着狐火照亮地宫。刘玄在强光中瞥见惊悚一幕:三百铜镜中的三长老同时举起屠魔刃,刀尖所指皆是自己的心口封印。更可怕的是青鸾剑的倒影,那柄剑正在镜中自主挥舞,招式竟与父亲当年传授的破魔九式完全一致。
玄黄血顺着虎口滴落。当血珠触及地砖缝隙的星砂时,整座地宫突然开始旋转。刘玄在眩晕中看见母亲的身影,她正用断尾蘸血在铜镜背面作画,画中婴儿的襁褓纹样与青铜镜里的影像分毫不差。
林晓雪的灵体开始模糊,“如今三长老要补全的,正是这个残缺的...”
话未说完,剑柄处的镜月石突然炸裂。刘玄被气浪掀飞撞上铜镜,后脑触及镜面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入:
三百年前的中秋夜,白狐将婴儿塞进人族产妇怀中;二十年前的血月当空,三长老用青铜镜割断母亲狐尾;昨夜凉水井坍缩时,父亲的身影在时空裂隙里化作星砂...
谭芷萱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刘玄猛然清醒,发现自己正跪在血绘星图中央,手中狼毫不知何时已蘸满玄黄血。地宫顶部浮现巨大的青铜罗盘,指针竟是九条狐尾形状,而谭小枚正被其中三条缠住脖颈吊在半空。
青鸾剑发出凄厉鸣啸。当刘玄挥笔点向罗盘核心时,笔尖血墨突然凝成冰锥反刺心口。生死关头,镜中父亲的虚影竟伸手握住剑柄,屠魔刃堪堪挡住致命一击。
三长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刘玄抬头望去,只见三百铜镜同时渗出黑血,那些血迹在地面汇成阵图,与母亲遗留的星图完美重叠。
谭小枚的狐尾突然燃起青焰。火焰顺着青铜锁链蔓延,所过之处的铜镜接连炸裂。在纷飞的镜片中,刘玄看见惊悚真相,每块碎片里都封存着一缕父亲的神魂,而所有虚影的心口都插着半截青铜镜。
刘玄的瞳孔剧烈收缩,腕间青铜纹路突然爬上脖颈。青鸾剑感应到魔气苏醒,竟调转剑锋刺向主人眉心。
林晓雪的残魂在最后一刻裹住剑尖。金线般的灵体被剑气撕扯得支离破碎,她却对着惊愕的刘玄微笑:“当年在浪琴山,你也是这样为我挡下...”
剑气穿透灵体的瞬间,刘玄额间朱砂痣迸发血光。地宫深处传来白狐悲鸣,三百面未碎的铜镜齐齐映出相同画面:青年三长老跪在冰棺前,将染血的青铜镜碎片一片片喂给棺中白狐。
青鸾剑突然坠地。当刘玄伸手去抓时,剑柄处的镜月石残片突然没入掌心。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鲜血在地面绘出陌生图腾,那竟是双生梧桐的年轮剖面,每圈纹路都对应着一道时空裂隙。
刘玄艰难抬头。血绘星图在铜镜中的倒影,赫然是浪琴山与凤凰山的地脉连接图,而两山交界的核心位置,正是龙兴寺地宫所在的这口古井。
三长老的冷笑震落簌簌尘土。当最后一块完好的铜镜浮现他苍老面容时,刘玄终于看清镜中景象,父亲的身影正在凤凰山巅挥动屠魔刃,刀锋所指竟是浪琴山方向的谭小枚!
青鸾剑突然自主飞向镜面。在剑尖触及铜镜的刹那,刘玄听见血肉穿透的闷响。温热的血珠溅上脸颊,镜中映出的却是谭小枚被屠魔刃贯穿心脏的画面...
青鸾剑贯穿铜镜的刹那,时间仿佛被冰封。刘玄看着血珠从谭小枚心口绽放,却见那抹殷红突然凝成冰晶,三百铜镜同时映出三百个染血瞬间,每个镜中世界都在上演不同的死亡画面。
林晓雪的残魂突然从剑穗飘出,灵体化作金线缠住刘玄手腕,“三长老用青铜年轮将因果分散到不同时空,你必须找到真正的命门...”
话音未落,地宫穹顶的青铜罗盘突然倒转。九条狐尾指针疯狂旋转,缠住谭小枚的三条尾影竟渗出星砂。刘玄腕间青铜纹路突然灼痛,那些逆向流动的星砂在血管中发出尖啸,竟与青鸾剑的悲鸣形成共鸣。
谭小枚的狐尾突然燃起青焰。火光映照下,潮湿的苔藓正在褪去,露出密密麻麻的年轮刻痕,这口古井竟是截取的双生梧桐木芯,每圈年轮都嵌着青铜镜碎片。刘玄伸手触碰最近的刻痕,指尖突然传来母亲分娩时的剧痛。
林晓雪的虚影在年轮刻痕间穿梭,“这些青铜碎片记录着你每个生死瞬间,只要毁掉对应的时间节点...”
地面突然塌陷。刘玄坠入年轮漩涡时,看见父亲的身影在无数青铜碎片中闪现,二十岁的父亲在擦拭屠魔刃,三十岁的父亲将青铜镜刺入心口,昨夜的父亲在时空裂隙化作星砂。每个碎片里的父亲都转头望来,三百道目光穿透血肉直刺神魂。
青鸾剑突然发出凤鸣。当剑锋刺入漩涡核心时,刘玄惊觉自己正站在浪琴山巅,这是三十年前的满月夜,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跪在祭坛,三长老的屠魔刃正悬在婴儿心口。
刘玄看着婴儿襁褓间的星砂胎记,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要断尾改阵。青鸾剑感应到魔气苏醒,竟自主劈向祭坛中央的青铜镜。
时空在这一剑下碎裂。当刘玄跌回现实时,谭小枚的狐尾已缠住罗盘核心,青焰顺着星砂轨迹烧灼铜镜。每面铜镜破碎时,都有父亲的虚影化作星砂融入青鸾剑。
谭芷萱的声音从剑柄传来。刘玄突然呕出大口玄黄血,血珠触及地面的瞬间,整座地宫开始坍缩。那些被青铜纹路覆盖的皮肤下,逆向流动的星砂突然调转方向,他终于在三百镜像中看清真相:自己心口封印的从来不是魔种,而是父亲用屠魔刃剖出的半颗神格!
三长老的怒吼震碎最后七面铜镜。苍老的身影从时空裂隙跌落,手中屠魔刃竟与青鸾剑生出感应。刘玄终于明白这两柄神兵本是一体,剑刃斩现世,刀锋断往生,唯有双器合璧才能重启青铜年轮。
“不要…”
林晓雪尖叫着扑向罗盘。
但刘玄的剑已刺穿三长老心口。在屠魔刃与青鸾剑相撞的刹那,整座凤凰山地脉发出轰鸣,龙兴寺残存的梁柱上,所有血绘星图同时亮起。谭小枚的狐尾卷着星砂扫过祭坛,三百青铜镜碎片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年轮图腾。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
刘玄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祠堂练剑,父亲握着屠魔刃的手在颤抖;看见昨夜凉水井坍缩时,三长老往井中投入染血的镜片;看见未来某个血月当空的夜晚,青鸾剑贯穿谭小枚心口却激起漫天星砂...
林晓雪的残魂突然燃烧。刘玄跟着灵火指引挥剑劈向图腾中心,剑锋触及的瞬间,整座地宫化作水墨消散。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青鸾剑正插在龙兴寺废墟中央,剑身映出的星图倒影里,谭小枚的狐尾正卷着半截青铜镜。
朝阳刺破晨雾时,刘玄在剑柄处摸到新鲜血渍。那些血迹顺着青铜纹路蜿蜒,最终在掌心凝成母亲的小楷:“以血为墨者,当承画魂噬心之苦。”
地砖缝隙的星砂突然流动起来,朝着浪琴山方向汇聚成河。
谭小枚拾起破碎的镜月石,石中倒映的凤凰山巅赫然立着人影,青年三长老正在冰棺前跪拜,棺中白狐的尾巴上缠着染血的青铜锁链。
欲知后事如何,见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