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瑟处理完所有公事后会留在皇宫里五天,就当是陪富察琅嬅过一个小年。
长春宫里开了两天小宴,嫔妃们一个个抚过庆佑的脸蛋,愉快地跟新王交谈。
璟瑟还抽空去了宝月楼,看看寒香见这个新妹妹。
恰逢开斋节前后,寒香见忙得脚不沾地。她只让哈丽给璟瑟奉了杯沙枣花茶,说了没几句话,便委婉地请璟瑟自便,言下之意是让她去别处逛逛。
“当初在科尔沁,让你帮忙织布就躺在草地上不肯动,怎么住进皇宫里倒勤快了呢。”璟瑟戏谑地打量寒香见,那个任性的寒部小公主长高了不少,有大人模样了。
寒香见嘴上说着“当年幼稚无知”之类的套话,心里又幻想起寒企给皇上奉茶,不禁打了个寒颤。
璟瑟从宝月楼出来时已经是午后,毓瑚候在门前。
她恭敬地禀告道:“璟瑟国王,皇上去长春宫接了世子,要带他去校场射箭,问您要过去不?”
璟瑟摇了摇头:“不去了,庆嫔刚晋位,下午邀皇额娘和嫔妃们去景阳宫行酒令呢。”
毓瑚得了信,到了校场报告给弘历听。
弘历远远看着庆佑熟练射箭,眼中划过一道寒光:“本想着若她今天要来,朕就换明天……真是天助朕也。”
毓瑚问道:“皇上要做什么事吗?”
弘历笑了几声:“毓瑚啊,朕给庆佑准备了一套新衣,等会他射箭累了,身上有汗,带他去隔壁小房里沐浴,换上新衣给朕瞧瞧。”
毓瑚低声应了,垂首站在一旁。
前几日,弘历不是没想过派人将庆佑单独弄出来,寻个僻静处,悄无声息地推到水里去。
但庆佑身边跟着三个身强力壮宛若容佩的嬷嬷,还有两个精悍的近侍,其中一人还曾是御前侍卫,对皇宫十分熟悉。
这些人只听璟瑟的话,像庆佑的连体婴一样怎么也不肯离开,连皇帝的命令都要先知会皇后和璟瑟。
三番四次试探,弘历派去的人连下手的空隙都没寻到。
弘历不想打草惊蛇,引得璟瑟撕破脸皮反扑,只好退而求其次,用沃尤玉钰铮推荐的另一个法子。
他先把庆佑带出来,借机让庆佑在远离璟瑟和后宫嫔妃们的地方沐浴。
趁这当口,把他的衣服偷出来,找个身量相仿的小太监穿上,再将这小太监扔进御花园的湖里。
等到那小太监在水里扑腾够了,断气浮上来,再通知璟瑟世子落水了。
璟瑟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孩子溺亡的身影,保管她吓得魂飞魄散。
到时候,他安排的人会坐船把人捞起来,然后以“遗容恐怖,不宜直视”为由抬走。
璟瑟若是放他们走了,自然是最好,能吓唬长一些时间呢。
如果执意要看——嚯,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小太监偷穿了世子的衣裳出来玩耍,不小心掉湖里了。
原来刚才的宫人不肯营救,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阻止的呀。
至于他们刚才为什么不说明白?
“她也没问是不是?”沃尤玉钰铮冷笑道。
璟瑟若派人去校场查看,那时庆佑和护卫们都在房子里守着他沐浴呢,弘历会对她的人说:“庆佑刚才还在的,朕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弘历觉得他真是个点子王,既能狠狠敲打璟瑟,让她知道厉害,又不至于留下任何把柄。
璟瑟就算心里清楚一个小太监绝无胆量偷穿世子服,可明面上,一切都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不用付出代价就让璟瑟有苦难言,对大清心生敬畏,妙哉妙哉。
“皇上……皇上?您可是日头晒着了?”毓瑚见弘历站在那儿,脸上露着古怪的笑意,不由得出声提醒。
“无事,朕只是有些口渴。”弘历回过神,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景阳宫里充满着欢声笑语。
陆沐萍已经输了好几回了,她酒量不好,揉着嬿婉的胳膊喃喃道:“好姐姐,你让我一回行不行行不行嘛!”
坐在她旁边的阿箬伸手轻轻戳了戳陆沐萍的肩头,笑道:“不行不行,让了还有什么趣味?”
陆沐萍双颊发红,软语央求:“令妃姐姐人美心善,上一年她好似救了一个小太监来着?太监能救,也救救我呀。”
富察琅嬅无奈道:“你怎么能把自己跟太监比呢?”
嬿婉连忙谦逊道:“我不过是恰巧路过,帮忙喊了几声罢了,真正将人救上来的是侍卫。”
阿箬夸道:“那也是你的功劳。当时天都黑了,若不是你及时发现,那小太监怕是凶多吉少了。”
上一年,阿箬安排了一个懂水性的小太监,趁着嬿婉晚上独处时跳到水里喊救命。
嬿婉马上让春婵叫人来救,小太监无惊无险被拉上来时,阿箬并没有听到任务完成提示音。
看来,不是亲自下水去救,无法完成任务。
但一个妃位娘娘,身边无时无刻都有宫人伺候,又不似上辈子那样陷入绝境需要死里求生,哪需要她亲自下水救人?
阿箬转念又想,以往那些难缠的任务,总会在看似无解时,于某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转机。
所以阿箬索性放下这一条静待时机。
阿箬决定,等自己布局成功诱导如懿断发时,仍未找到让嬿婉勇救落水儿童的方法,那就过了吧。
下一轮行酒令开始了,璟瑟为令官,要众人轮流念诵以“雀”为主题的宋词。
轮到嬿婉时,她见陆沐萍目光灼灼望着自己,苦笑一声,故意念错了一句词,惹得众人捂嘴轻笑。
嬿婉正要端起酒杯自罚,却被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的陆沐萍一把抱住,酒水洒了大半在桌上。
“不喝,我要令妃姐姐给我摘花去~”说完,陆沐萍还打了个酒嗝。
阿箬哭笑不得地去拉她:“醉鬼!快起来!”
谁知陆沐萍耍起了酒疯,死活不放手,嘴里还不停念叨:“我就要令妃姐姐摘的花!令妃姐姐摘的花,一定特别香!”
嬿婉平日里与陆沐萍关系颇好,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生气,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还好声哄道:“好好好,我是来庆贺你晋位的,既然喜欢花,我这就去旁边的御花园给你摘一朵来。”
说着便站起身,对众人笑道:“我去去就回。”
陆沐萍还搁这嚷嚷:“快回来哦!要最香的!”
嬿婉带着春婵,出了景阳宫,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眼下正是盛夏,御花园里开得最盛的莫过于荷花了,正好是陆沐萍喜欢的带香气的花。
主仆二人朝着荷花池的方向走,打算让随行的宫人剪一枝带回去,没走几步却听到了凄惨的呼救声和扑腾声。
到了池边一看,一个孩子在湖中央扑腾!看那衣服,不就是庆佑吗?!
嬿婉和春婵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呼救道:“来人啊!世子,世子他——”
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嬿婉看见,池边赫然站着一个老太监和两名御前侍卫,三人正冷漠地望着在水中挣扎的孩子。
春婵又急又气,冲着那三人大喊:“喂!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快去啊!”
他们三人看了一眼这边,向令妃行礼问安,既不动弹,也没有要去喊人的意思。
春婵见状不妙,连忙小跑着想去附近找宫人帮忙,可跑出一段距离,竟发现往日里总有洒扫宫人往来的御花园此刻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心头一沉,马上回到嬿婉身边,低声道:“主儿……御花园的宫人被人支开了。”
这句话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嬿婉眼珠颤动,看着御前侍卫的服饰,瞬间明白了关窍。
是皇上……皇上要世子死!
想到这点,嬿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明明在烈阳之下,却如堕冰川之中般寒冷。
春婵说道:“主儿,奴婢去远一点的地方找人!”
她转身准备走,却被嬿婉制止:“别跑了,来不及的,幸好这池水种了荷花,应该不深。”
春婵看了一眼池中已经沉下去的世子,明白了主儿的意思,马上攀到栏杆上想跳下去救人。
还没跳,她又被嬿婉一把扯回来,低声骂道:“你傻啊!你一个奴婢怎么能救皇上不想救的人!”
话音刚落,嬿婉飞快地褪下了碍事的护甲,撑着栏杆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