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以为沈怀卿原谅他了,便兴冲冲的将准备外出的沈怀卿拦下,问为什么要救那株濒死的海棠。
他不记得沈怀卿说了什么,只记得他说,那株海棠是送给别人的。
现在想来他明白了。
想必是送给阿昀的。
两人行至沈昀房外,顾明昱抬手轻叩门扉。
屋内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谁?”
“是我。”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沈昀探出头来,见到顾明昱时眼睛一亮:“大哥!”
可下一秒,他的视线越过顾明昱,落在了站在后方的顾辞身上。
少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回屋内,重重地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
顾明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二哥特意来看你的。”
顾辞站在门外,指尖蜷缩。
他望着沈昀的背影,喉间发紧,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该以什么身份进去?
若是作为二哥,他自然可以踏进这扇门。
可若是作为千面阁的奴隶......没有主子的允许,他岂敢擅自踏入?
更何况,沈昀的心思,他根本摸不透。
少年人最是喜怒无常,前一刻还能笑着唤他二哥,后一刻便能冷着脸将他拒之千里。
顾辞垂眸,
“阿昀。”
沈昀的肩膀抖动,却没有回头。
屋内静得可怕。
顾明昱看了看两人,终是摇头,伸手轻轻推了顾辞一把:“进去吧,别站着了。”
顾辞被推得向前迈了半步,鞋尖抵在门槛边缘,却始终不敢跨进去。
他抬眼,轻声:“...阿昀,我今日便要走了。”
沈昀的脊背僵硬。
顾辞继续道,“以后不会再回来...”
少年的手指攥紧了被褥,他忽然起身。走到顾辞身前。
“二哥不用同我说这些,您想去哪便去哪。祝你,一路安好。”
说完,他一把挽上顾明昱的臂膀,将人拉进。
随后砰的一声,房门也被关上。
顾辞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顾明昱冷脸,推开沈昀怒斥:“他是你二哥!你怎么...”
“我怎么?”少年仰头,“本就是顾家欠他,我若哭闹,怎能让他安心离开。”
顾明昱呆愣,竟不知他三弟原来是这么想的。
少年自嘲一声:“我是不想他们走,但我也明白。二哥和怀卿哥不属于这,我方才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顾明昱眼珠子颤动,那么一瞬间。
他们的三弟是真的长大了。
未时三刻。
千面阁外,一辆黑檀木马车停驻,其后是数十匹快马。
马背上的御林卫肃然而立,温瑾川与十七早已上马,带头骑在最前头。
见顾辞走来,十七冲他扬了扬下巴。
顾辞站在马队前,扫视了下周围马匹,却发现竟无一人空缺。
他怔了怔,有些无措。
十七见状轻踢马腹,踱步到他面前,轻声道:“你跪了四天,不能骑马。”他抬手指向那辆马车,“沈阁主特意给你备的。”
顾辞下意识看向沈怀卿。
那人神色淡漠。
骑着一匹马正与温瑾川说着什么。
他抿了抿唇,摇头:“不必,我能骑马。”
沈怀卿终于侧目,冷声:“上去。”
顾辞皱眉,目光扫过御林卫众人,忽然身形一动,一掌袭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御林卫。
那人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顾辞的掌风一带,整个人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顾辞趁机翻身而上,勒紧缰绳,淡淡道:“我没事,不必因我耽误行程。”
一侧的小久啧了一声,这奴隶好生大胆。
沈怀卿眸色微沉,终是没再说什么。
温瑾川见人已到齐,抬手高呼:“启程。”
数十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而过,尘土被大片掀起。
连着跪了四天。
虽说昨晚休息得还算不错,但连着跪了四天掏空了身子。
这才一个时辰,他便有些支撑不住。
他不禁暗自懊悔。
早知如此,就该听沈怀卿的劝登上马车。若是此刻撑不住倒下,岂非要连累整队人马等他一人?
十七不知何时策马与他并行,压低声音说道。
“永安到宛城,大概需要两天。你能不能坚持?”
顾辞连头都没偏一下,“可以。”
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顾辞眼前一阵阵发黑。
舌尖不慎被他咬破,不过这点疼痛倒是能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恍惚间,突然看到前方马匹陆续停下。
他甩了甩头,立即勒紧缰绳。抬头望去。
“我累了。”沈怀卿声音不大,足够众人听见?
温瑾川挑眉看他:“这才走了一个多时辰,你就累了?”
沈怀卿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白了他一眼“嗯,休息片刻。”
温瑾川无奈摇头,他又怎会不知沈怀卿的心思。
从千面阁出发到现在,这一路,他回头都不知道回了多少次。
“所有人下马休整!”
温瑾川高声命令,嘴角却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怀卿一眼,后者只是冷淡地别过脸去。
顾辞低头看着手心的缰绳,暗自松了口气。
刚准备下马的他,忽觉双腿使不上力。调整呼吸,等着双腿恢复些知觉。
十七走到顾辞马旁,伸手想扶他,“下来吧,我帮你。”
“不用... ...”
逞强的是他,他可不能低头。
顾辞避开他的手,自己翻身下马。
刚一落地,膝盖便传来钻心的疼,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预想中的痛感没有到来。
身子被人稳稳接住,他以为是十七,下意识道了句:“谢谢。”
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清冷中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顾辞哥哥这么客气做什么?”
顾辞心头一震,猛地抬头,正对上沈怀卿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怔住,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两人这般亲昵,十七自觉回到了温瑾川身侧。
沈怀卿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扣在他腰间,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他无法挣脱。
他低头,在顾辞耳边轻声道:“有马车不坐,非得受罪。这三年来。顾辞哥莫不是被我罚傻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顾辞耳尖发烫,想要退开,却被沈怀卿扣得更紧。
“... ...放开。”
“我若放了,你摔了怎么办?”
“不至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