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城逢沙暴，险路见深情
残垣断壁间涌动的血色朝霞突然褪了颜色，卜凡仰头望着天际翻涌的墨色云团，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太极佩温润的玉面。
苏瑶腕间新生的三足金乌纹样正在发烫，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烙出若隐若现的鎏金光晕，那光晕竟随着云层移动的节奏明灭闪烁。
"；巽位生变。"；薄萱突然攥紧罗盘残片，二十八宿裂纹间渗出的荧蓝液体在她掌心蜿蜒成细线，"；云气自东南倒灌，半刻钟内......"；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城墙砖石摩擦的刺耳声响。
甄婉踮脚望去，青玉色的天幕正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开裂缝，数以万计的沙粒悬浮在半空，折射出妖异的紫红色光芒。
她颈间银锁突然发出蜂鸣，昨夜青铜棺椁的虚影竟在沙尘中若隐若现。
郝柔突然按住颈侧渗血的蝉形印记，踉跄着撞上城墙垛口。
暗红血迹顺着砖缝流淌，在夯土地面凝成箭头状的漕帮暗号，箭头指向的方位正是罗盘裂纹间荧蓝液体勾勒的缺口。"；三年前黄河改道时..."；她喘息着扯下衣角包扎伤口，"；漕工们用沙棘汁在浮尸后背画过这样的标记。"；
卜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母亲临终前抓着《洛书》残卷呢喃"；泽水困"；的画面与眼前景象重叠，太极佩中心的血丝突然扭动着刺破玉面，在他掌心烙下灼热的"；洛水"；二字。
他反手将玉佩按在城墙裂缝处，青砖缝隙里渗出的沙砾突然凝成卦象——竟与昨夜地宫中破碎的龟甲纹路完全相反。
"；那不是沙暴。"；卜凡扯下外袍将四个姑娘拢到身侧，布帛撕裂声里夹杂着玄铁锁链震颤的余韵。
他盯着天际逐渐成型的漏斗状云旋，云层深处隐约可见八道青铜锁链的虚影，"；有人在用九宫飞星改易天时，巽宫对应的东南方位......"；
凄厉的风啸吞没了后半句话。
裹挟着硫磺味的沙粒像活物般钻进衣襟，甄婉的银锁在狂风中奏出诡异的宫商调，薄萱的罗盘碎片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
众人手背上的特殊印记同时灼烧起来，不同颜色的血珠在沙地上汇聚成扭曲的星图。
"；跟着血线走！"；卜凡将受伤的薄萱护在怀里，少女小腿上的伤口渗出的血珠竟悬浮成北斗形状。
他眯起被沙粒刮得生疼的眼睛，发现苏瑶腕间的金乌纹样正在吸收四周的光线，那些被神秘力量操控的沙暴在触及金光时都会诡异地偏转方向。
郝柔突然拽住卜凡的衣袖。
她颈间的蝉形印记渗出墨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蜿蜒的沟壑，沟壑中浮现的竟是昨夜地宫壁画上的水文图。"；沙暴在逼我们去护城河故道..."；她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喊，发间银簪突然自动指向西北，"；但那里三十年前就被流沙......"；
惊天动地的轰鸣打断了警示。
众人头顶的云层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八条青铜锁链的虚影裹挟着玄铁碎屑轰然坠落。
薄萱的罗盘碎片突然挣脱束缚飞向半空，荧蓝液体在风暴中凝成半透明的星官虚影，二十八宿的光芒竟与众人身上的印记产生共鸣。
卜凡的后背重重撞在残存的烽火台上，碎石簌簌落下时，他看见太极佩上的"；洛水"；二字正在吸收四周的沙粒。
玉佩中心渗出的血丝突然暴涨，如同活物般缠住他的手腕，在皮肤上烙出与苏瑶金乌印记相呼应的日晷图案。
"；蹲下！"；甄婉的尖叫混着银锁的震颤刺破风墙。
她发间的木梳突然迸发青光，昨夜青铜棺椁的虚影在众人头顶凝结成屏障。
沙粒击打棺椁发出的声响不似金石，倒像是千万人在同时诵念祷文。
卜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临终前用血写在《河图》残页上的谶语在脑海中炸开。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棺椁虚影的瞬间，西北方的沙暴突然撕开道缺口——枯死的胡杨林在紫电中显现轮廓，每棵树干上都钉着刻满咒文的青铜钉。
"；那是..."；苏瑶腕间的金乌突然发出清唳，她踉跄着抓住卜凡染血的前襟，"；父亲密信里说的...钉龙木..."；卜凡的指节深深抠进烽火台裂缝，碎石在掌心割出细密血痕。
他望着西北方枯死的胡杨林，那些青铜钉在紫电中泛着妖异的青灰色。
沙砾击打棺椁虚影的声响愈发密集，甄婉的银锁震颤已带上濒临破碎的尖啸。
"；胡杨林往北三十步！"；郝柔突然将染血的衣角甩向风暴，布片竟违背常理地垂直坠落，"；老驼工说过...咳..."；她吐出满嘴沙粒，"；沙暴起时，死树向北倒！"；
苏瑶腕间的金乌纹样突然迸发刺目金芒，众人手背的印记同时灼烧起来。
卜凡看到血珠在沙地上凝成的星图突然扭曲，西北方位浮现出半枚残缺的狼头图腾——与三日前老茶商酒醉时用羊奶在桌案上画的避风标记如出一辙。
"；抓紧！"；卜凡扯断腰间的牛皮水囊系带，将四个姑娘的手腕与自己捆在一处。
太极佩上的日晷图案突然急速旋转，在沙地上投射出扭曲的晷影。
当晷针指向申时三刻方位时，他猛然拽着众人扑向左侧沙丘。
裹挟着青铜碎屑的沙浪擦着后背掠过，甄婉的木梳青光暴涨，棺椁虚影在千钧一发之际罩住众人。
卜凡闻到皮肉焦糊的气味，苏瑶的袖口已被玄铁碎屑灼出蜂窝状孔洞，但金乌纹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伤口。
五道身影在沙暴中翻滚，郝柔颈间的蝉形印记突然渗出墨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蜿蜒沟壑。
薄萱突然抓住卜凡染血的前襟："；看！
沟壑里的荧光！"；那些被腐蚀出的沟槽中，竟浮现出昨夜地宫壁画上的水文脉络，而某个交汇点正闪烁着幽蓝磷火。
"；坎位生门！"；卜凡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母亲用血写在《洛书》边缘的"；坎水藏风"；四字突然在记忆里鲜活起来，他反手将太极佩拍向荧光最盛处。
玉佩中心的血丝突然暴长，如同活物般钻进沙地。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沙丘轰然塌陷。
众人随着流沙坠入黑暗，甄婉的银锁在坠落过程中奏出变徵之音，青铜棺椁虚影化作点点青光托住众人。
当最后粒沙尘静止时，卜凡看到头顶三丈处悬浮着旋转的沙暴，而他们正躺在某个穹顶缀满星图的岩洞中。
"；这是..."；苏瑶颤抖着点燃火折，火光映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
那些暗红色字迹竟是用朱砂混合人血写成，在火光中显现出细小的蠕动态。
薄萱的罗盘碎片突然自动飞向岩壁，荧蓝液体从二十八宿裂纹中渗出，与文字产生共鸣。
当荧蓝触碰到某个形似龟甲的符号时，整面岩壁突然变得透明，显现出外界肆虐的沙暴——八条青铜锁链正在云层中织就星斗阵图。
"；不是自然形成的岩洞。"；郝柔用染血的指尖抚摸地面，夯土层里嵌着细小的青铜鳞片，"；这些鳞片刻着漕帮四十年前的暗码，我爹的账本里..."；她突然噤声，因为卜凡正死死盯着岩洞深处。
太极佩上的血丝全部绷直，指向黑暗中的某处。
卜凡顺着牵引踉跄前行，火光照亮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冷气——三具身披前朝官服的干尸呈品字形跪坐，中间的石案上摆着与苏瑶金乌印记完全相同的青铜日晷，晷面上凝固着黑褐色的血渍。
"；别碰！"；薄萱突然拽住想要上前的甄婉，"；你们看干尸的右手！"；
每具干尸的食指都戴着刻有"；巽"；字的玉扳指，而他们的掌纹竟与卜凡昨夜在地宫残碑上拓印的阵图完全吻合。
苏瑶突然捂住嘴，火光照耀下，干尸额头的刺青逐渐显现——正是她父亲密信中提到的"；钉龙卫"；图腾。
岩洞突然剧烈震颤，悬浮的沙暴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卜凡看到干尸怀中的铜壶突然渗出荧蓝液体，在石案上勾勒出九宫格。
当液体流经"；坎"；宫时，整个岩洞的地面开始浮现出纵横交错的血色沟渠。
"；是活的..."；甄婉的银锁突然发出悲鸣，"；这些沟渠...在模仿人的血脉走向..."；
郝柔突然撕开衣袖，露出小臂上昨夜被玄铁刮伤的伤口："；你们看！"；她的血液滴入沟渠竟没有晕开，反而沿着特定轨迹流动，最终在石案下汇成与众人手背印记相同的图案。
卜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临终前用血画的"；泽水困"；卦象与眼前景象重叠。
当他想伸手触碰石案时，苏瑶突然从背后抱住他："；等等！
看日晷的影子！"；
火折跃动的光影里，青铜日晷的晷针正将阴影投向岩壁某处。
薄萱的罗盘碎片突然飞射过去，荧蓝液体在阴影位置凝成"；生门巳闭，死门当开"；八个篆字。
几乎同时，外界沙暴的呼啸声陡然增强，悬浮的沙粒开始渗透岩壁。
"；走！"；卜凡拽起姑娘们冲向岩洞另一侧，太极佩在黑暗中划出血色弧光。
当最后缕荧光消失在甬道尽头时，他们身后传来石案坍塌的巨响，干尸怀中的铜壶竟发出类似人声的呜咽。
众人连滚带爬冲出洞口时，沙暴恰好消散。
残阳如血铺在荒原上，卜凡望着百步外巍峨的古城门，瞳孔骤然收缩——城门铜钉的排列方式与岩洞石案上的九宫格完全一致，而最高处的青铜钉正在夕阳下渗出荧蓝液体。
郝柔突然按住颈间渗血的蝉形印记："；你们听见了吗？"；死寂的旷野中，隐约传来铁器刮擦青砖的声响，那声音的频率竟与甄婉银锁昨夜在棺椁前的震颤完全相同。
卜凡将太极佩按在掌心尚未愈合的灼痕上，玉佩中心的血丝突然指向城门某处。
当风卷起带着硫磺味的沙尘时，他看见城门阴影里闪过半片暗红色衣角——与三日前毒杀案现场发现的织物残片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