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清兰满脸惊恐地望着那一队锦衣卫,手中帕子早被捏得不成样。
再转头,对上两位老大儿的目光,三人脸上写满的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片刻,翟清兰面色划过一抹恐惧。
糟糕,中计了!
难怪肖辞会一直在门外周旋,原是声东击西。
当他们一行人全守在大门时,国公府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怎么搜就怎么搜,想搜哪里就搜哪里。
所以,肖辞要搜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正当她焦躁不安之时,前头蓦然落下一记重声,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将罪犯全数扣下,一个不漏,押回诏狱!”
“是!”
在场众人齐齐一愣,就连颜衿也不例外。
原先只当肖辞想进国公府,然而好生斟酌下来,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这般简单。
不一会,人群中渐渐传来各种杂七杂八的呼喊声,将她凌乱的思绪一一打碎。
有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也有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小厮,也有卖瓜果杂食的商贩……
他们一一被锦衣卫扣了下来,押在一边。
“你们过来做什么!”肖承武怒瞪,“啊,放开我!”
不等他想明白,又见一旁的肖承文、翟清兰以及肖鼎也被锦衣卫反手扣住。
“放肆!”肖鼎气得青筋一瞬暴起,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我可是荣国公,你们这是以下犯上!赶紧松手!”
翟清兰惴惴不安:“老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爹……”肖承文急急地道,“大哥为什么连我们也捉?”
与此同时,肖辞连个眼神也没往那几人身上招呼,直接冷下声来吩咐。
“你们几人去查抄东阁大学士张培府邸,你们几人去查抄大理寺司直沈知舟府邸,你们几人去查抄光禄寺典簿贾深府邸……”
“剩下的人,查抄国公府!”
声音重得足以让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
国公府可是他的家,没想到肖指挥使狠起来,连自家也不放过。
这下沸腾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你觑觑我,我觑觑你,一时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颜衿抬眸,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青年,渐渐想明白了些什么。
要缉拿的这些人不正是赵玉燕瘦马名单上的官员?
所以肖辞早就查得一清二心,利用了纳妾一事将计就计,故意纵容他们一行人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让他们误以为他已经进了圈套,无路可走之时,再一击反杀。
不过,此时他手上掌握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肖承文提醒,“我们是一家人……”
言外之意便是查抄谁都不能查抄一脉相承,荣辱与共的国公府。
“阿辞,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翟清兰索性话头一转,“大家伙都等着呢,有什么事,过了今日再说。”
肖辞睨了他俩一眼,没说话。
肖承武见对方一脸不为所动,挣扎了好几下,始终没挣脱出来,心里更加不快。
他凭什么如此嚣张?
当真以为做了庆安帝的走狗后,盛京的王法都奈何不了他么?
可恶至极!
肖承武性子本就口无遮拦,再加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根本想不过来,有什么话全都一股脑直接喷出来。
“我们又没犯事,你凭什么捉我们?”
“凭什么查抄国公府?”
“别以为你仗着国公府的脸面,谋了个指挥使的职位,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捉人,我们可不是当日任你宰割的周府。”
说着说着,肖承武又猛地扭头,冲背后扣住他的锦衣卫,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里是皇上亲封的国公府,是救了昀亲王一命的国公府,岂能被你们这般对待!”
再看肖鼎,此时面色虽然黑沉,但并未开口制止,动作间便是默许肖承武这一行径。
有昀亲王这块“免死金牌”在此,晾这个逆子也不敢继续造次。
果然,一番恐吓下,扣押的几个锦衣卫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何人不知昀亲王可是太后的亲儿子,就连庆安帝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肖指挥使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几人手上力道当即松了松,肖承武一脸不屑地连连啐了好几口。
一直沉默立在一旁的颜衿听见此话,神情微变,偏偏肖辞仿佛一个字也没听到。
他冷眼扫了一下几人:“国公府不单单是肖家的国公府,亦是天下人的国公府。”
“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诛之,以清君侧之恶。”
“今日查抄国公府,其罪有三。”
“荣国公欺君罔上,治家不严,宠妾灭妻,罔顾人命,纵容家眷惹事生非,此乃其一;翟清兰借赈灾名义大肆敛财,秘密豢养死士,暗杀反贪功臣,唆使家奴谋杀我夫人,此乃其二;肖承文、肖承武公然违逆皇上旨意,伙同一众官家子弟造谣生事,此乃其三。”
“以上数罪皆证据确凿,有劳张公公一同回禀皇上。”
张德培心领神会地左右看了好几眼,颔首告退。
几人神色骤然大变,尤其是翟清兰,面色更为惊恐。
没想到刺杀一事都过去几年了,肖辞不仅没忘,还一直记着,再加上最近云雁一事,全部堆在一起,真要完了。
想着想着,翟清兰脑海里蓦地生出一个可怕念头。
难怪肖辞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在下一盘大棋,一盘足以蒙蔽他们的大棋。
荣国公肖鼎、东阁大学士张培、大理寺司直沈知舟、光禄寺典簿贾深、锦衣卫经历朱昌明、中书省知事孙志……
这些安插在朝堂不同位置的眼线,眼下全被他连根拔起。
今日过后,主子布下的半壁江山,怕是要折损一大半了。
只求江南那边,董文旭能稳下局面。
“阿辞……”
死一般寂静的国公府门口,有人声响起。
肖辞一怔,抬眸看向那个被反剪双手的中年男子,并未有所回应。
肖鼎顿了顿,挣扎了几下,挤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五年前,要不是我从指挥使手上替你求情,你以为凭你犯下的错,只会是区区二十大板吗?”
肖辞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肖鼎心头一惊。
饶是凉意透骨的秋日,背后也渐渐渗满冷汗:“你这话什么意思?”
肖辞讽刺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问问你的枕边人,你的两个好儿子,以及你背后的主子……这些年,他们都对我做过什么?”
肖鼎瞳孔一颤。
不过短暂的震惊外,便已恢复平静,语气尽量平和:“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荣国公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肖辞道,“要不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会有人敢轮番取我性命?”
“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上演一出虎毒不食子的深情戏码,毕竟这对我没用。”
“有什么话,荣国公还是留到面圣的时候说。”
言尽于此。
肖辞抬手一挥,不再废话:“将人带回诏狱。”
“若是不招,直接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