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赫心中又是一沉,双眼酸涩,他不知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安安究竟经历了什么。
“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你最爱的人。”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她,“这是你夫君让我给你带来的。”
沈安安接过那本小册子,发了一会儿呆,“那你又是谁?”
“我是你大哥。”沈长赫指指自己,又指指沈安安,“我们长的很像,不是吗。”
沈安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的眉眼,确实很像。
她垂头,翻开那本小册子慢慢的看,沈长赫也不打扰她,坐在一旁静静的等。
从青天白日,一直等到落日余晖。
沈安安将那本册子合上,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沈长赫轻声道,“他不负你的期望,杀出重围,如今就在宫中,等着你回去。”
沈安安抬眸看着岸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双手合十,说了句,“多谢。”
“我们走吧。”她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身,却因长时间久跪膝盖发麻踉跄了一下,墨香和沈长赫立即将她扶住。
墨香眼皮子都是红肿的,她不敢想等姑爷瞧见皇子妃膝盖上的伤会如何心疼。
沈长赫抿着唇,直接拦腰抱起沈安安阔步往外走去。
凌辰逸看着兄妹二人呆愣了一瞬。
这就好了?
沈安安是不是记得沈长赫,却唯独把有关萧渊的事情给忘了?
他心中,默默替萧渊惋惜了好一会儿。
回程的马车早就备好了,因为沈安安身怀有孕不能颠簸,所以路途走的很慢很慢。
但予皇宫的那人来说,总算是有了盼头。
有沈长赫和凌辰逸护着,一路很是顺利,终于在第三日时进入了京城。
路过华安街的一家果子铺时,沈安安想吃点酸的,让墨香去买。
她自己则趴在车窗上,看着街道上繁荣的盛景。
几个由小丫鬟撑着遮阳伞的少女边走边笑,手中拿着簪子在头上比划着。
“我爹说了,过几日的那场宫宴就是选秀,当今皇上会在里面选出一些容貌家世出挑的充实后宫,咱们可要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就一飞冲天了呢。”
“真的假的,我爹爹怎么没告诉我?”另一名少女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皇上为何答应办宫宴,哪个帝王不爱美色,坐稳皇位的第一件事儿,当然是要广纳后宫了。”
“不一定。”一直沉默的小姑娘说道,“当今皇上还是四皇子时就已经有皇子妃了,且夫妻感情甚笃,皇子府中连个姬妾都没有,如今那位皇子妃尚不曾立为后,怎么会选妃呢。”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听说皇上打算起兵的那晚上,就把那位皇子妃送走了,如今这个时候都不接回来,说不定根本就不属意她为皇后。”
“嘘,”那姑娘吓白了脸,“这话能是随意说的。”
“怕什么,就算立她为后又如何,皇上还能只守着她一个人,就算皇上答应,百官也不会答应啊,自古以来,选秀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乃是祖宗规矩,这次宫宴不就是百官上奏要选秀的,皇上最后不还是只能应允?”
自古也有痴情的皇帝,不过最后没有一个能拗过朝纲规制的。
“你们是哪家的姑娘,竟敢在大街上信口雄黄!”凌辰逸凌厉的声音呵斥道。
那几个姑娘吓了一大跳,都是京中贵女,自然都是认识凌辰逸,立即都白了脸。
“参见永宁侯世子。”
凌辰逸面色阴沉,“你们是哪家的?”
马车里还坐着他们好不容易请回来的沈安安呢,这要是一个不高兴生了变故,谁来负责。
他看着这几个女子,心中十分窝火,况且他不觉得那些朝官有本事能拿捏萧渊答应什么选秀,就算萧渊有那心思,也不会如此仓促才是。
“世子恕罪,我们只是信口胡说,再也不敢了。”几位姑娘拼命解释,不等凌辰逸再开口,就一哄而散。
凌辰逸和沈长赫目光都投向了趴在车窗上的沈安安。
她面色如常,十分平静的看着走远的几位姑娘。
直到墨香回来,将酸果子递给她,“皇子妃,您尝尝。”
沈安安这才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凌辰逸长松了一口气,吩咐继续启程进宫,沈安安冷淡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回沈府。”
“……”
进宫的马车中,凌辰逸抱着酸果子吃了一颗,酸的直掉眼泪。
这差事儿,怎么就那么难做呢。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车帘子被猛然掀开,他愕然抬头,对上了萧渊那双满含情意的急切眸子。
他勉强扯了扯唇角,“皇上亲自来迎接臣了。”
然后就看着萧渊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仿若暴风雨前的急兆。
“滚下来。”
这三个字,有些咬牙切齿。
凌辰逸又塞嘴里一颗酸果子,用力的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的下了马车。
“安安呢?”
萧渊的眸光有些过于吓人。
凌辰逸有种他要揪着自己衣领打他一顿的错觉,立即说道,“不是我的错,都是那李王张家的姑娘的错,我本是已经要将人带进宫的。”
以防他不测,早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将那三家的姑娘打听清楚了。
他语速极快的将在华安街上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然后,她就不肯进宫了,非要回沈府,臣也拦不住。”
萧渊面皮紧绷着,眯起的眸中都是危险的气息,“刘公公,将那三家大人都给我召进宫来。”
“是。”
刘公公应下,萧渊不再言语,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宫道奔驰而出,是去沈府的方向。
“皇上。”刘公公吓了一跳,凌辰逸道,“在皇城应是无碍的,我跟上就是,你回去收拾那三家大人吧。”
坏他差事儿,不打个几十大板都难解他心头之气。
沈府中,沈夫人从沈长赫口中得知沈安安的情况,哭的眼皮子都肿了,沈文一直沉默,也是满心愁绪。
看着这一幕,沈安安心里很是难受,可就是想不起来,愈是用力想,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沈长赫立即阻止了沈夫人,将沈安安送回了她的海棠园。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让人去寻娘。”
沈安安点点头,累了两日,她确实很是疲惫,就回了屋中休息。
沈长赫在她院中站了一会儿,才缓步离开,只是他到外院,就听见了一阵骚乱,一个穿着龙袍的男子极快的朝自己靠近。
沈长赫垂眸,等那人走近时,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安安呢?”
“在海棠园。”
沈长赫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侧刮过,人就已经不见了。
他立即转身要去追,却被人从身后攥住了胳膊,“你干什么去?”
凌辰逸不知从哪里出现,挑着眉梢道。
“你没看见皇上不高兴吗,我要去看看我妹妹。”
以往是四皇子,如今是皇帝,至高无上,身份不同,心境也会不同,安安这事儿做的有些任性,他未必会再惯着安安。
沈长赫心里很着急,“你快放开我。”
凌辰逸撇撇嘴,“知道他不高兴你还往上凑,你可不是你妹妹。”
不是上赶着当出气筒吗。
“放心吧,他就是给他自己打一顿,也不会动你妹妹一根手指头的。”
凌辰逸十分笃定,沈长赫蹙着眉,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再说了,他如今是皇帝,要是说什么不该你听的话,被你给听见了,不是找不痛快吗。”
“……”
沈长赫眉头蹙的更紧,茫然的看着凌辰逸。
——
海棠园。
“安安,你开开门,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萧渊的满心火气在踏入海棠园时彻底瓦解。
墨香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庆安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挪步到墨香身侧,拉起她就走。
“你干什么?”
墨香挣扎,庆安一把捂住她的嘴,硬往外拖去。
院中就只剩下了萧渊一个。
他推了推门,是从里面被栓上的,很结实,但他若是想硬闯,还是经不住他一脚的。
“安安,”他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看,什么都看不见。
“你和我说句话好吗,我当真没有答应过选秀。”
他说了好久,屋中都没有动静,他开始认错,“是我错了…”
他在门前说尽了好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和不快。
也没有半点帝王的不可一世。
他知晓,安安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只要想到她可能不记得自己了,不记得他们所经历的种种,他的心就刀剜一般的疼。
不过没关系,他们如今没有了阻碍,他有无数个日夜,可以创造属于二人新的记忆。
就像那年成亲时他说的,他会用无数个日夜,证明他和她梦中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所求的,只是她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