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阴暗处,凌辰逸,沈长赫,还有被庆丰捂住嘴的墨香都在。
凌辰逸努了努嘴,“瞧,我就说吧。”他用胳膊撞了撞沈长赫,“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对不对。”
堂堂皇帝,若是让他们瞧见他低三下四的说尽好话,那岂不是找死。
沈长赫抿着唇,没有说话。
墨香听了这话才不再挣扎,用力掰开了庆安的手,不怎么高兴的瞪他一眼。
院中还没有结束,没有见到沈安安,萧渊怎么甘心离开,只是不论他怎么说都得不到回应,便只能抓着门道,“安安,你要是一直不说话,我就撞门进去了。”
“你敢。”清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你若是敢撞门,从今以后都不许再来了。”
萧渊面色发苦,紧紧攥着门扶手愣是没有敢动。
不过安安肯和他说话,也算是好的。
“行,我不撞门,我就在沈府住下,安安,我们不着急,慢慢来。”
他深深看了眼窗棂的位置,转身离开了海棠园。
沈长赫几人立即走了出去。
萧渊道,“有劳兄长行个方便,我要在安安隔壁的厢房住下。”
沈长赫面色僵硬,“皇上言重了。”
他如今可是皇帝,唤他兄长都算违制了,如何能再下榻府中,那些御史还不追着骂。
他碰了碰一侧的凌辰逸,凌辰逸立即偏开头,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萧渊,几头牛都摁不住,他才不上赶着挨骂。
沈长赫嘴角抽了抽,无奈只能自己开口,“皇上,您初登基,不适宜在外留宿。”
萧渊负手而立,满不在乎,“朕若是太规矩,那些御史岂不是闲着没事干。”
“……”
凌辰逸对着沈长赫摊摊手,大概意思就是,你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什么都没用得。
“……”沈长赫不会瞪人,有违君子之风,但还是斜了凌辰逸一眼。
萧渊已经把沈府当成自己家一般,十分不谦虚得吩咐墨香去准备了。
墨香踟蹰着还没动,青石小路得尽头,一个身影急匆匆而来。
“皇上,有失远迎,臣…”
“岳父。”萧渊一开口,就让沈文僵立在了当场。
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不可不可,皇上是君,臣为臣,不敢当皇上的礼。”
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萧渊的晚辈礼,可不是他能受的。
就连那句岳父,搬上了朝堂,他也是要被讨伐的。
萧渊想法倒是很简单,他想在沈家住下,就住在海棠园,陪着安安。
沈文听了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才道,“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眼神扫向一旁的沈长赫和凌辰逸。
不当讲,那自然不能让旁人听见。
沈长赫十分自觉,凌辰逸就没那么有眼色了,他也不是不懂,只是想听听,沈长赫都走三四步了,一回头,凌辰逸竖着耳朵没动,又倒回来,拽住他胳膊给拉走了。
等人都离开,沈文才蹙眉开口,“臣知晓皇上对安安一片痴心,可愈是这个时候,皇上才愈当忍耐。”
“您清朝堂,塑朝纲,不少大臣人人自危,如今就等着您出错呢,且还有不少官宦贵胄都指望着能将家中女儿送入后宫来兴旺家族,皇上您若是为安安落榻沈府,那些人怕是明日早朝就要闹起来。”
萧渊当然知晓,只不过他根本不将此事儿放在眼中。
“朕才是皇帝,朕说不选秀,谁敢开口,朕就拿谁开刀!”
他语气十分笃定,沈文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皇上自然不惧,可安安,怕就要担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安安不会在乎这个。”那些人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说,否则安安那脾气,也绝对能让他们永远闭嘴。
“……”沈文一噎,遇上这么个混不吝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皇上真心实意为安安,倒不如先解决了选秀的事儿,否则便是住下,安安也未必会愿意同你走。”
萧渊沉默。
他自然知晓,只是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这些日子他宵衣旰食的处理公务,不想休息,因为只要一闲下来,思念就会铺天盖地的席卷着他。
沈文拿朝纲国本说不动萧渊,便又将沈安安搬了出来,萧渊沉默半晌之后,总算是答应先回宫处理选秀一事儿,再来请安安回宫。
沈文长松了口气,“皇上就算要安安进宫,也要有个位份才行,还是要从沈府出嫁,行册封礼的。”
他虽然猜测萧渊会将后位给安安,但沈文还是留了一线,没有说出口。
其实立后的一应事宜萧渊早就准备好了。
他走后,墨香推门进了屋子,在窗棂前瞧见了沈安安的身影,她眺望着院门的方向,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墨香一怔,“皇子妃,您今日,是记得姑爷的,对吗?”
沈安安回头睨了墨香一眼,没有说话。
“那您为何不跟姑爷回宫啊,您都没有瞧见,姑爷刚才离开的时候有多落寞,奴婢瞧着都心疼。”
沈安安离开窗棂,在软榻上坐下,脸上的笑慢慢寡淡下去,“记得只是一时的,谁又知晓,明日会如何呢。”
墨香蹙眉,不怎么明白,“只要您和姑爷在一起,记不记得都没关系的,姑爷都会照顾好您的。”
“傻墨香。”沈安安嗔了她一眼,眸中却有着水雾。
他如今是皇帝,已经不是四皇子了,不比从前,身份转变,有些事儿也会不同。
墨香确实不明白,只是沈安安不肯再说,让她去厨房做碗酸梅汤来。
“姑爷不是说皇子妃肚子里的是女孩吗,怎么您如此爱酸食?”
“男女都一样。”沈安安抚了抚肚子,她觉得,自己怀的是个儿子,可闻音说是女儿。
她一下下抚着平坦的小腹,微微失神。
她对他的思念,不少半分,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更清楚开枝散叶对皇家而言的重要。
她不是个大度的人,看不得他广开后宫,去和旁人分享,若是以前的她,或许有和那些祖制,大臣,争斗较量的勇气,而如今……
她有时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情爱,是会被权势蚕食,迷人眼的东西,她今日记得,也许明日就不记得,他是帝王,又有多少耐心会一直陪着她,一直哄着她呢,
等耐心用尽的时候,他二人是否会变成一对怨偶?
她不知萧渊如何,她有时,是真的嫌弃这般不中用的自己,而今,是二人最好的抉择机会。
她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做皇后。
——
萧渊回御书房的时候,那三家大人就候在书房中,刘公公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罚,见萧渊回来,立即说道,“皇上,这是那三位在大街上胡言乱语的三位姑娘的爹,都在这了。”
萧渊在龙案后坐下,一张阴沉的脸没有半分温度,让那三人胆寒不已,连头都不敢抬。
“朕听说,朕要选秀?”
那三人早就在刘公公口中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上,”李大人大着胆子开口,“您初登基,选秀充实后宫,开枝散叶,乃是……”
砰——
茶杯落在龙案上的声音吓了李大人一跳。
萧渊面色依旧很淡,“李大人接着说。”
“……”他抬头看了眼龙案上那裂开的白玉杯,哪还敢再开口说什么。
其余二人更是低垂着头,“皇上明鉴,臣什么都不曾说过,是家中小女胡乱揣测圣意,等回去,臣一定好生管教。”
萧渊拿起裂开白玉杯扔在了一旁的托盘上,声音发冷,“你们还想回去?”
他媳妇都被气跑了,他们竟然还妄想着回去?
三人身子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渊,莫不是因为这等小事儿,皇上就要杀了他们不成?
如此暴虐,他名声不要了吗?
思索间,萧渊声音已经响起,“胡乱揣测,说明是太闲得慌,刘公公。”
“奴才在。”
“备马车,将三位大人连同家中那闲得发慌,多嘴多舌的姑娘一同装上车,扔出京城三百里,十日之内,再徒步回城,晚一个时辰,就给朕扒了他们的官服。”
“……是。”刘公公恭敬应下。
那三个大臣都呆了。
这惩罚的手段,当真让人闻所未闻。
徒步三百里,莫说是家中姑娘,就是他们三人也万万做不到啊,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出门都要马车接送的主。
“皇上…”
“传朕口谕,即日起,再有提及选秀的大臣,发配去西北,谁能在半月之内徒步回来,朕,就收谁家的女儿为妃。”
“……”
“……”
西北,那是什么地方,莫说半个月徒步回来,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皇上这是根本就没打算选秀啊。
三位大人心中想着,被刘公公叫来的太监给拖了下去。
皇帝的口谕一经传下,大臣们齐齐沉默。
不少打算将女儿送入宫的大臣都打消了念头,做后妃的确光宗耀祖,可也要有命在才行。
当然也有几朝重臣不满,来御书房进谏的。
“朕在潜邸时,皇子妃替朕远赴江南,和匪寇斡旋时,你们在哪?如今你们要女儿进宫,想来白得这荣华富贵,好事儿倒都让你们想了去,全当别人是傻子不成!!”
萧渊语气很沉,那些大臣立即就不敢作声了。
当然也有人心中腹诽。.
当初可并非是他们不愿将女儿嫁进四皇子府,而是他不肯收啊,可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直接说出来。
“我们夫妻腥风血雨,死里逃生,你们想来白占?”
凌辰逸抱臂站在一旁,轻笑一声,“就是,长的丑,想的倒是挺美。”
他的话不好听,引来了不少大臣的白眼,只是没有人敢像他一样大剌剌说出来,从龙之功,脸面确实不一般,不是他们能比的。
“可皇上,选秀乃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止是开枝散叶,也是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啊。”
“那便先将陈爱卿的女儿发配西北,只要有能耐走回来,朕就给你陈家一个贵妃当当。”
陈大人面皮一僵,“老臣…没有女儿。”
“那你跳出来干什么。”难听的话萧渊身为一国之君不好说,这个时候,凌辰逸就要站出来代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女儿嫁不出去呢。”
“……”陈大人憋的面皮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