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手段,特殊药方,做熟了。
夏岚风还在说:“要说这种事,没有一定本事,是做不到如此。毕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为什么?”屠丽蓉哑着声音问。
夏岚风没理。
“以针灸刺入之后,还需要再开一剂药方,此种药方中,有一味药和甘草极为相似,如果是对方自带药材,直接将甘草移出,添入那味药材,女子初潮时,连饮三日,胞络里面的东西,尽数杀死,却不影响女子以后癸水,成婚,唯有,不会有孩子。”
“此种方法过于恶毒,知道的人没有多少,反倒是西域那边,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我在义国,还真没听过。好处也有,从那之后,女子身体会逐渐强壮起来,也不会再有经行腹痛。”
屠丽蓉瘫坐在地,泪流满面,嘴里喃喃自语。
她望着夏岚风,希望她再说一句,她都是开玩笑的,当不得真。
初潮之时,腹痛难忍,确实有那么一位女医,奉姑姑贤嫔之命,前来为她诊治。
事后,她的确连饮三天汤药,从此之后,不再腹痛。
她还和闺中密友炫耀过,她没有经行腹痛之症,不会像他们一样,一到特殊时候,就疼痛难忍。
闺中密友还曾上门来求,希望她将那位女医介绍给他们,她去找姑姑贤嫔娘娘,姑姑告诉她,那位女医归乡了。
归乡了,她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仿佛他从没见过一样。
姑姑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他们本来就知道。
屠丽蓉想到,自己本来在家里就受宠,好像从那时候开始,就更加受宠。
她还以为,是姑姑心疼她,父母心疼她,没想到,所有的心疼,所有的宠爱,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闺中密友陆续订亲,十八岁前后,差不多都嫁了,唯有她,不慌不忙。
母亲说:“蓉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哪舍得那么早就嫁出去,被人欺负。”
那时,她觉得母亲是在为她着想,她拥有其他人都没有拥有的幸福。
挑呀挑,挑到二十岁。
父母终于榜下捉婿,给她物色一位二甲进士,大她六岁的钱有钊。
靠着恩重伯的关系,钱有钊升官极快,在他这个年纪,爬到从四品,可谓是朝廷的栋梁之材。
据说,钱有钊的升官,也有贤嫔娘娘的一份力。
钱有钊一直对她很好,即使知道她没有孩子,也没有一丝一毫怠慢。
他让她不要急,然后广纳小妾,说若是她愿意,可以随便抱养一个孩子,充当嫡子教养。
钱有钊为什么不急,他就不想要一个拥有恩重伯府血脉的孩子吗?
没有嫡子,他甘心吗?
她看不出钱有钊有任何怨言,如今伤口撕开,血淋淋放在她面前,她还是不相信。
夏岚风还是没放过屠丽蓉。
“女子胞络里面的东西没有生命之后,若想让女子寿命无碍,最好是二十岁之后,才可行房。”
“虽然女子没有经行腹痛,但随着年纪增加,人会越来越暴躁,会因为某件小事,大发雷霆,这种症状,和女子绝经期的症状十分相似,却无法在脉搏上探查出来。”
夏岚风示意圆空,“你可以再试试。”
圆空闭上眼睛,沉声道:“不用,老衲相信夏大夫的判断。”
屠丽蓉悲痛欲绝,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还不如就此乘风归去,最爱的人,联手毁了她,却又给她补偿似的宠爱。
她问自己,需要吗?
如若可以,她不要这些宠爱,她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她从小就知道,宠爱会变质,唯有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永恒。
可是,她还是陷进去了,陷入别人编织好的网中,沾沾自喜。
圆空睁开眼睛,怜悯的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屠丽蓉,问道:“能治吗?”
屠丽蓉一下子挣扎爬起来,膝行到夏岚风面前,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抓出夏岚风袖子,焦急问道:“夏大夫,求求你,救救我,我往后……往后……”
往后什么?
屠丽蓉迷茫。
父母告诉她,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就该飞扬跋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姑姑贤嫔娘娘说,她是恩重伯府唯一的女孩,什么事做不得。
丈夫钱有钊说,他所有努力,就是为了她活得开心。
她不开心,她不好。
她看着后院小妾一个接一个进,说服自己,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她阻止不了,那就折磨。
她看着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出生,嫉妒得牙痒,恨不得生啖其肉。
她焦虑。
她不安。
外人面前,她是张扬的钱家屠夫人。
回到自己院落,她只是一个想要孩子的可怜人。
俗话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屠丽蓉可恨,但也可怜。
夏岚风不觉得它们之间,可以互相抵消。
可恨就是可恨,可以恨。
可怜就是可怜,可以可怜。
唯独不能抵消。
夏岚风轻轻拂了拂衣袖,屠丽蓉直接飞出去。
“治不了。”
屠丽蓉的可怜,是恩重伯府,是贤嫔,是钱有钊造成。
她的屠刀,却落到了无辜的小妾和孩子身上。
在钱有钊后院,多少小妾和孩子被她折磨致死。
难道,他们不可怜吗?
钱有钊放之任之,使得屠丽蓉变本加厉。
但凡她清醒一点,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真相。
有的人从小缺爱,以为给点好处,就是爱。
可是,有些爱,给人的,和给宠物的一模一样,那还叫爱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夫妻之爱,该是权力共享。
屠丽蓉有得到真正的爱吗?
没有。
夏岚风不认为她的怜悯心,应该给屠丽蓉一份。
看着屠丽蓉挣扎爬起来,面庞扭曲,冲过去,噗通跪在地上,哭泣道:“夏大夫,你能看出来,是不是可以治,我求求你,我就想要一个孩子,就一个,一个就好。”
“不好。”夏岚风站起身,“屠夫人,你有时间再这里哭,还不如回去想想,以后该怎么过。忘了告诉你,你虽然寿命无碍,但往后,能怎么过还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