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旷无人,一丝光线也无,那魔君尚未归来。
我心中有些窃喜,魔君一夜未归,所谋之事也许正与连城有关。
天边微露天光,绿色的晨光自汩幽河上升起,幽暗的寝殿渐渐亮了起来。
轻微的开门声过后,一位衣着清凉的妖娆魔娘搀扶着水缸一般沉重的肥猪进来,这只猪应就是魔君。那魔君肥胖无比,拖沓走动间,周身肥肉如影随形般上下颤动,把个腰肢纤细的魔娘累得香汗淋漓。
魔君进得殿中,很是不耐地一把挥开身侧魔娘,兀自脚步踉跄地扑向矮榻,将自已那肥硕的身子抛在了榻上,生生将四脚稳固的矮榻砸得颤了几颤。
“君上,您醉了,还是让红儿来服侍您吧。”那魔娘对于被挥开很是有些不甘,想她在魔界美名远播,多少魔王魔将拜倒在她的狐狸裙下。如今竟被醉酒的君上一掌拂开,面子上着实不太好看。而魔界之人惯常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如今必得找回面子才是!于是,便又不知死地凑了上来。
魔君醉得厉害,却也并不买她的账,在榻上拱了几番,方才将他那一身肥肉撑起来,靠在榻背上。从前去妖界赴那妖王殡礼开始,他便一直受那人的气,却不敢不从,忍气吞声,生生憋了个肚满肠肥。
想他堂堂魔界至尊,竟被一天界贬斥的逐客生生夺了气势,沦为他的掌中棋子,让他如何甘心。奈何那人修为颇深、冷酷狠戾更胜于他,为保性命,不得不屈从。
如今好不容易摆脱那人,想好好静静,却不料这魔娘甚是粘乎,从他踏入王宫开始便粘在他的身上,将他纠缠得邪火四起、不胜厌烦。
妈的,爷受那瘪人的气就算了,回了自已的地界儿还不得自在吗,愈想愈是生气,再度挥手,将那红儿掀翻在地,厚厚的嘴唇厌恶的吐出一个字,“滚。”
红儿诚然是个愈挫愈勇的性子,将她那妖娆的身姿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向君上贴过去,言语间已然有了几分哭意,“红儿一心服侍君上,君上何故如此苛待红儿,红儿不依。”说罢,纤腰扭了扭,将那春葱似的嫩手在眼上抹了抹,手背上水痕洇然,娇嗔的声音委屈极了。
那魔君本就心中不郁,又遇这红儿纠缠不休,怒气陡然勃发,抓住那红儿秀发微一用力,便将人给甩了出去。一身黑衣的红儿如一团肉弹,嘭地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落在地上,鬓发散落,甚是狼狈,“贱人,谁给你的胆子,竟如此视本君于无物,活够了吗?那本君便亲自送你一程,也是你的荣幸。”
红儿顽强的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没有再向君上扑过去,只站在原地,唇边浮起嘲讽的弧度,拂了拂鬃边乱发,“魔君醉得不轻,如此对待红儿,是否对尊上有所不满?君上就不怕我告诉尊上吗?”言语甚是嚣张,一副完全不把这魔君放在眼里的样子。
许是这魔娘的不屑激怒了魔君,借着酒劲催发的熊胆,用他那猪蹄般肥嫩的手指着魔娘破口大骂,直将他近几日所受的劣待完全发泄出来,“放肆,你个不入流的贱胚,也敢威胁本君,别忘了你还是我魔界的一员,只要你在魔界一日,生死便在我一念之间。尊上?叫得还挺亲近,却不知你那尊上有没有将你看在眼里。本君受那逐客的气便罢了,回来还要受你贱婢的闲气,本君今日要不打发了你,怕是你以后要骑在本君头上了罢。”
说罢,虚空唤来一支黑色箭矢便向那红儿招呼了过去。
话说那红儿,绝未料到今日有此一劫,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自已的生命开玩笑、挑衅君王的威严、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于他。
她于这魔界纵横数千年,任你如何位高权重,只要她出手,必定手到擒来,一概收为裙下之臣。时间久了,不免有些飘飘然,她便自以为是地觉得可以征服天下男子,尤其是在拜在那魔尊座下后,便也不把这魔君看在眼里了,言之凿凿地向那魔君保证必能如征服那些魔物一般收了这魔君。
然魔君毕竟是魔君,于美色和性命之间,他很清楚自已要的是什么,反正决不会是她一届风流魔娘。她虽于魔界久负美名,但所依仗的不过是色诱,修炼的也不过是那媚术。真要手底下见真章儿,她连这魔君的一根手指也打不过。魔君之所以能够成为君,依靠的绝非那一身肥肉就是了。
黑色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直接将那魔娘的心脏射穿。可怜那魔娘竟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从进得殿中到中箭也不过半盏茶的光景,便已香消玉殒。
魔君之箭以其自身魔力打造,所伤之人灰飞烟灭。
那叫红儿的魔娘连声惨叫也未来得及出口,便化作灰烬消失了,殿内除了魔君的粗重的呼吸声,一丝其他响动也无,仿佛那妖娆女子从不曾来过。
魔君不愧为魔君,杀伐之间,果断绝决,藐视性命如厮,果真心中有魔。
修行不易,我虽不忍那魔娘灰飞烟灭,毁了千万年的修为,却也无能为力。
六界之中,各有命数。但凡干涉,定有果报。
只是可惜好好的一出活春宫,竟叫这魔君给唱成了霸王别姬,甚是可惜啊,可惜。
此番虽说戏没看成,却也从这魔君口中得到了一个讯息。魔君如此愤慨,是因为被魔尊挟制,以致大权旁落,沦为他人侍从。而这魔尊,是一位逐客。天界掌管这六界八荒数十万年,逐客数量自不在少数。且说这魔君贵为魔界至尊,修为肯定不凡,如今无奈受制,可见那魔尊的实力远在魔君之上,如此也难怪魔君会屈从于那人,毕竟,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魔尊挥手间便灭了一只魔物,此举甚是冷绝,可他却面色如常地靠在榻上睡了,就好象他方才所为不过是拂了拂袖上,而并非将一条性命消散于无形。
可见,此等戮魔行径,于他已经是习以为常,恐怕他是将对那魔尊的不满和愤怒全都发散在这些魔物身上了。可怜了这些魔物的辛苦修行!